刘朔目不错珠地盯着对面的墙壁,电子钟的屏幕正中央显示的鲜红数字如同跳动的脉搏。此刻,已是八点二十三分,从他们匆匆走进急诊楼算起,时间已经过去了许久。
一个小时前,救护车在尖锐的警报声中急速驶入市二院的大门,随后稳稳地停在急诊楼门口。车厢门猛然打开,那名身份不明的女孩被平稳抬了出来,早已等候多时的医护人员,迅速而有序地从大厅里冲出来,他们推着平车,踩着急促的步伐将女孩送进了抢救室。
在医护人员确认了刘朔等人的身份和此前的具体情况后,他们被礼貌地请到了抢救室外。那位戴着厚实口罩的医生语气沉稳地说:“请放心,我会联系警方,争取尽快通知她的家属。如果你们愿意,可以在外面等候。”说完,他按下墙上的开关,双开电动磨砂玻璃门在刘朔等人的目光中缓缓关闭。
“八点二十五。”刘朔默默地注视着电子钟,心中暗自计算着时间的流逝。
“什么?”孙方宏转过头来,有些疑惑地问道。这是他们三人在抢救室外的第一句交谈,漫长的等待和沉重的气氛,让他们都失去了闲聊的心情。
“现在的时间。”刘朔朝对面墙上的电子钟努了努嘴,解释道,“我们已经在这里等了一个多小时了。”
“太久了,也不知道那女孩的身份有没有弄清楚。”席昌盛直了直有些僵硬的背,打破了沉默,“她会不会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
“不确定,门一直关着,我也不好擅自进去问。”刘朔无奈地看了眼身旁的玻璃门。
“那我们怎么办?”孙方宏有些踌躇地问道,“要不要先回学校?”
席昌盛没有说话,他抬头看着刘朔,沉默着征询他的意见。
“再等会儿吧……”刘朔的话还没说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不远处的通道口传来。他们三人同时望过去,只见两名穿着警服的男人大步流星地走过来,数秒后就在他们身边站定。
孙方宏正打算开口询问,身后的电动门突然打开,之前那名医生从里面走出来,他紧紧地握住其中一名年轻警官的手,语气严肃地说:“郑警官,辛苦你们,但今天的情况实在有些复杂。”
“确认那名女孩的身份了吗?”郑警官问道。
“护士已经仔细检查过了,她身上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物件。”医生摇了摇头回答道。
“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怎么样?”郑警官追问,“听你刚才电话里的语气,似乎不是寻常病患。”
“确实不是。”医生肯定地说,“如果是单纯的急性病,我也不会麻烦你们派出所出警了。”
“那么,具体是怎样?”郑警官紧紧蹙着眉头问。
医生瞥了刘朔等人一眼,然后轻轻拍了拍郑警官的手臂,示意他到走廊尽头的拐角处详谈。
走廊深处,是一个相对隐秘的角落,医生停下脚步,转身面对郑警官,他的眼神变得异常严肃。
“郑警官,情况比我们想象得要复杂。”医生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这个女孩的状况,可能不是那么简单。”
郑警官抿着嘴,神情专注地听着,示意医生继续说下去。
“我们在她的血液里发现了一些异常的物质。”医生继续说道,“这些物质不应该出现在一个正常人的体内,更何况是一个年轻的女孩。”他顿了顿,压低声音继续说:“她刚才在抢救室里……表现出了极为强烈的攻击性。”
“攻击性?”
“动,我们四五个人才将她按住,她似乎有很强烈的攻击欲望。”
郑警官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你们将情况上报了吗?”
“我们已经上报院领导,卫健委和疾控中心,现在还需要做进一步的确认。”医生说,“她的情况非常危险,我们需要尽快找出原因。”
“如果有异常,及时告知我们。”郑警官点点头。
两人的对话在走廊尽头的拐角处持续着,刘朔远远看了眼他们脸上的肃穆神情,便知内容隐秘。孙方宏欲要起身靠近探听,被他一把按下,两人眼神交汇,孙方宏见他轻轻摇了摇头,便叹口气坐了回去。
大约一刻钟后,刘朔和席昌盛缓缓走出急诊大楼。夜风湿冷,两人长长做了次深呼吸,而孙方宏还在身后几米外和郑警官寒暄。
“今天感谢你们几位学生,那女孩当时的情况危在旦夕,多亏你们。”郑警官神情庄重地说。
“是我们应该做的,她能快速康复就好。”孙方宏说,“我们就先回去了,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
“那好。”郑警官点点头,环视三人一眼,“说起来,我和你们成筑大学里一名老师认识,有时间,我会和她提一提你们今天的义举。”
“是吗?”孙方宏的眼神一亮,嗓音不合时宜地提了起来,“那太好了。”
刘朔看不过眼,在背后暗暗捣了他一拳,但似乎没什么效果。
郑警官笑着应允,须臾,又想起什么,说:“但不知道那名老师是不是在你们学院执教。”
“我们是历史学院的。”席昌盛忙不迭地插嘴道。
“我认识的那位老师似乎是隶属文学院。”郑警官摇摇头,“但没关系,毕竟都是同一个学府里的老师,相互之间应该都能搭得上线。”
“好,那我们先回去,就不在这给你们添麻烦了。”孙方宏这才稍稍从兴奋中回过神来。
站在市二院的大门前,刘朔仰着脖子看了眼头顶,在漆黑如墨般的夜幕中,医院硕大的霓虹灯招牌正闪耀着扎眼的红光。刘朔眯起眼睛,点开手机屏幕上那个熟悉的天蓝色APP,一串惨淡的阿拉伯数字瞬间跳了出来。
“就剩这么点了?”席昌盛探过头来,“这才月中,就花了这么多?”
刘朔内心更紧了几分,并没应声,这个月的生活费虽已所剩无几,但此刻他实在没有心情转乘几趟公交回学校。
“打车吧,我付车费。”刘朔垂着头说,声音闷闷的。
“嗯?”李文一掌拍在刘朔背上,“余额就剩二百多,现在离月底还有差不多十天,你装什么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