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好疼——
剧烈的疼痛感不断钻进大脑,让许一修哆嗦地吸了一口凉气。
他下意识艰难地睁开了双眼。
发黑的泥土墙,散落一地的纸钱,倾倒的煤油灯,粘稠的煤油成丝状往地下滴。
不远处的祭台上坐着一尊断首的石像,旁边的桌椅断脚断背……从破烂的纸纱窗破洞呼呼地灌进冷风,刮得挂在房梁上的布帘不停摇曳。
凹凸不平的青砖地面上,身体躺在上面磕得发麻,许一修下意识地挪了挪。
“嘶……”
只是当他微微牵动躯体,脑袋上就再次传来一阵痛感,让他不敢动弹。
他侧着脑袋,看到了一个物体,不由一怔。
这是断首石像的脑袋,此刻它那双淌着血水的空洞眼神正死死地盯着许一修。
此情此景,不禁让许一修感到有些发懵。
这是什么地方?
我怎么会在这里?
心中有好多疑惑,许一修感觉身体渐渐恢复控制权,他蓄力几秒,才缓缓撑着身躯站了起来。
他低头看向刚才躺着的位置,竟然有一个人字形的血印。
“我怎么倒在了血泊中?”
“这是怎么回事?”许一修不禁皱眉。
目光扫了一圈,他大概知悉,这是一间庙宇,而且是山间庙宇。
远处,正好有一张被砍掉半边的铜镜。
许一修慢慢走过去,拿起铜镜,对着自己照。
是自己帅气的五官没错,但脸上怎么会有这么多血迹?
而且身上穿着一身褐色的粗布道服,道服上印记着“青云宗”的字样,显然是一副拍古装剧的装扮,不过稍显狼狈。
“我不是在钓鱼的吗?怎么突然来跑龙套了?”
许一修只记得下班后跟同事去钓鱼,第一次钓鱼的他钓到了一条身材肥硕的大鱼,一番拉扯后眼前一黑被拉进了水里,然后一阵窒息感……
哐啷——
正沉浸在回忆中的许一修被这突如其来的破碎声吓了一跳。
“谁?”
如果没有听错,声音的来源正是里屋祭台的下面。
有些好奇,他朝着祭台走去。
他看了眼上方的断首石像,然后缓缓蹲下,伸出手掀开了帘布。
映入眼帘,只见一位年纪与他相仿的少女正衣襟凌乱地蜷缩在最里面,在少女的身旁,还躺着一位不知生死的老者。
躲藏处被发现了,少女颤抖着不敢抬头,曼妙的身姿更是缩了缩,把绝美的景色藏匿在黑暗中。
“你好,那个,我想问下……”
许一修神色还算平静,礼貌开口,正想打探点有用的信息,哪知对方夺去了话语。
“求求你,求求你,不要吃我爹爹好不好。”
一听,许一修愣在了原地。
“啊?”
下一刻,便见少女几分胆怯、几分倔强地抬起了俏脸,毅然对视上他的目光。
许一修心中又是一突。
乖乖,这位是哪位女演员,真是长得好生的俊俏啊!
少女只顾着为爹爹求情,抽噎着柔弱说道:
“求求了,只要你不吃爹爹……”说到这,少女的俏脸上闪过一丝痛楚,却道:
“只要你答应不吃我爹爹,我,我把我的身子给你吃。”
许一修咽了一口唾沫,他看着祭台下的少女,脸上的神情变得古怪起来。
久久没得到回应,祭台下,透过阴暗的环境,少女也在歪着头打探着外面。
咦?
外面的,难道不是妖怪吗?
可她亲眼看见他把猪妖吃了的啊。
一时间,双方陷入了沉默。
许一修这边的内心世界就丰富多了。
好家伙,难不成我拿的是男主剧本?
祭台下的少女说的——吃我、吃我,声音酥酥的,还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要不是他有钢铁般的意志,让别个人来哪管三七二十一?
不对,不对。
除非我穿越了,不然哪有这种好事,万一是仙人跳怎么办?万一试试就逝世怎么办?
在这个世道,许一修可不敢相信这等便宜事。
他摇了摇头,便不搭理这个莫名其妙的少女。
放下布帘,旋即起身。
不知是蹲起的速度过于快了,他眼前一黑,脑袋麻了一下,紧接着抽痛了一下。
嗬哧---
许一修身形一晃,连忙靠在祭台旁。
记忆碎片如潮水般疯狂涌进他的脑海中,让他的空空脑袋胀得不行,好像就要溢出来一般。
祭台下,少女看着外面这人的脚步欲倾欲颤,好像在挣扎着什么,疯魔似的,俏脸惧得发白。
她低头看了眼早已死去多时的爹爹,滚烫的热泪划过了脸蛋,然后紧紧地盯着外面的情况,要是有什么异象,她要护住爹爹的尸首。
“---完了,我,我真的穿越了啊。”
“而且还是这种局面。”
记忆恢复,许一修终于清楚了缘由,他无力地靠在祭台旁,叹了口气,一副生无可恋模样。
这个地方名曰大炎国,大炎国有黎民苍生九千千,连绵的山脉更是数之不尽,资源无数,国力十分雄厚。
但,也有妖魔鬼怪各路横行,常常因为修炼一事,杀人如麻,吸血如水,百年老妖千年老魔甚是喜怒无常,不时出来祸害一方,让一方父母官头疼不已。
然而藏匿在深远山脉上的各路宗门,修炼大能,却是一心只求修仙,除了乱世的大事,至于其他小打小闹是不会管俗世的。
为此,民俗间只有个别的术士领取衙门的悬赏金,进山搏杀几只小妖维持生计,同时也保一方安宁,但随时有性命危险。
所以在坊间就有流传着一段话,“进得青云宗,快活似神仙。上得青云山,家族不用愁。”
多少人争得头破血流也要进入青云宗啊,就算成为青云宗的外门弟子,也算是祖上冒青烟了。
因为进了宗门,你只管修炼就好,资质好,上好的资源统统向你倾斜。
就算一直是外门弟子,你也可以领俸禄,如果不生祸端,俸禄领到死都不是什么难事。
而许一修的前身,占了死去父母的便宜,自幼便成了青云宗的外门弟子。
表面上许一修是宗门内最听话的一个,虽然资质平庸,但是对宗门鞠躬尽瘁,甚至长老都时不时赠送他一颗灵石助其修炼。
照这样下去,就算不能通过考核进入内门,许一修有很大概率也能成为青云宗的外门管事,一生无忧。
但事实上,仗着青云宗外门弟子的称号,许一修坏事做尽,下山偷偷抢杀民女,事后完美嫁祸给山野小怪,勾通官吏祸害百姓,无恶不作,完全小人的做派。
更可恶的是,他偷偷修炼了一位千年老魔头传的诡术,实力变得高深莫测。
不过久而久之,宗门的某位长老似乎发现了他的狐狸尾巴。
然而还没等长老的处置,内心膨胀的许一修勾结千年老魔头,魅惑一众外门弟子,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发动了叛变。
千年老魔头垂涎青云宗内的藏书阁,那里藏着它修炼的功法的下半残卷。
至于许一修,在诡术和本性的催使下,他只想着杀戮,只想喝血和女人,要是可以,他也要杀了青云宗宗主,自己来当。
只是,老魔跟他都小瞧了青云宗的实力。
几位外门长老顽强抵抗住老魔,却难以招架数百名被魅惑了心神的外门弟子,眼看就要沦陷,只好向内门求救。
一位内门的长老很快出现,顷刻间便把老魔痛打得落花流水。
老魔元气大伤,就把主意打到了疯魔状态的许一修身上。
他修的是自己传的诡术,只要把他吸食了,老魔的实力肯定会恢复一些,自保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不过许一修太过鸡贼,他躲过了老魔的致命一击,见时机不对,于是便趁机逃跑了。
只是在逃跑的过程中,那位内门的长老不动声息地注入了一注气劲在他的体内。
许一修逃了几个日夜,不停地逃匿,最后他逃到一处庙宇里。
庙宇里,正有一名老者拼命护住一位少女,苦苦求饶。
而在二者的身前,是一位身高三米多的猪妖。
猪妖獠牙一顶,那老者便倒飞了出去,狠狠地砸在了那尊石像上。
这时,许一修也逃到了这里。
猪妖见有人坏了好事,勃然大怒,转身与许一修搏斗。
那名少女热泪飞溅,拖着那名一动不动的老者躲进了祭台下。
许一修本来就恼得不行,很快把猪妖给吸食得一干二净。
正当他朝着祭台下的那名少女靠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体内有一股气息,根本不受他控制,蛮横地在自己的经脉冲撞。
许一修头一遭感受到了绝望,因为他的经脉全被废了,甚至,还不止,他感应到,那股气息直直地冲向了自己的心脏,然后爆开。
下一刻,他额上的青筋暴绽,腻汗直流,不可置信地张大着嘴,七孔不停地流血,随后直挺挺地栽倒下去,瞪大了双眼,再无一点生气。
“呼——”
许一修好像再次体验了一番死亡的情景,额头跟手心都渗出了冷汗,心跳得飞快。
他摇了摇脑袋,不再回忆,看着外面渐渐入黑的景色,惆怅不已。
不用想都知道,成为叛徒的他肯定被青云宗悬赏了,说不定此刻都还在寻他呢。
要是那千年老魔还没死的话,肯定也会来找自己算账。
这下算是仇家拉满了。
关键此时的他经脉皆废,一阵风刮来都觉得冷,甚至比普通人还要脆弱几分,再无半点招架之力。
怎么也想不到出路来,许一修哑然一笑,他搓了搓手,既来之则安之吧。
不再多想,他借煤油点着一个火堆,然后把木窗关紧不让冷风灌进来,再用木板把大门挡住,室内总算是暖和了许多。
他撤下搭在木梁上的布帘,坐在火堆旁,借那半边铜镜擦干净脸上的血迹。
火光摇曳,铜镜倒映出来的模样是多么英俊,深邃的眼神有些阴郁,鼻梁很笔挺,薄唇是失去血色的苍白,喉结动了动,干涩地吞下口水,一道声音却是尴尬地响起。
咕噜——
咕噜——
肚子的交响乐不停演奏,许一修无奈地用枝条挑着火堆,火星子如闪烁的萤火升腾起来,然后熄灭。
【当前武学: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