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凝起身，与我一同下了地铁，向一号线走去。

“感觉你们洗澡的澡堂是不是很不方便，夏天洗完澡出门又会热一身汗，冬天洗完澡出门冷风一吹又容易感冒。天气不好的时候更不方便了。”

我觉得一直沉默着实在不太好，于是开口向宁凝问到。

实际上，从刚刚说要送她回学校开始，我一直在绞尽脑汁地想着找话题，如果不说话好像有点不礼貌，这个问题已经是我能想到的问题中最好的了。

“是不太方便，一开始很不适应，后来渐渐习惯了。”

“喔喔。”

宁凝简短地回答了我的问题，我不太能从她的语气判断她是否有继续聊天的欲望，一时又不知道该再说点什么，于是气氛又沉默了起来。

我们快走到一号线候车处时，宁凝忽然开口问到：“你们今天球赛输了，后面还能晋级吗？”

我没想到宁凝会关心这个问题，转头看向了走在我身边的她。宁凝的双眸正视着前方，我能清楚地看见她的睫毛，长而密，微微向上翘起。她的额头非常饱满，眉弓精致，鼻梁挺翘。最让我感慨的是她的皮肤，说是肤如凝脂也毫不为过，这样近的社交距离，也看不见明显的毛孔，面部的平整度让我都心生羡慕。

我看着她的侧颜，一时入了神。只是略施粉黛，却已美得般般入画。而此刻，看着站在我左侧的她，又想起初秋时节，运动会的那个傍晚，在东吴桥上，恬静地望着护城河水的那道倩影，身着白裙，肩披苏绣，雍容尔雅，颜如舜华。我似乎又看见了她肩上的那条随风轻摆的苏绣丝巾，上面的图案，是海棠花吗？我有些看不清。

当地铁进站的呼啸声从我耳边掠过，那护城河水，那轮夕阳，方逐渐在我的眼前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地铁站内不算特别明亮的灯光。而那条在微风中摇曳的丝巾，渐渐变成了LV围巾，那条皓色的连衣裙，亦成了浅咖的大衣。

而那天未曾撇过头的她，此刻却转过了头，与我四目相对。

我看不太清宁凝的眼神，或者说，我不敢看清她的眼神，当我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时，第一反应是躲闪。

我慌了神，赶忙长吸了一口气，将视线转向了一边，手部忍不住地晃了几下，仿佛身上的每一处细胞都被慌乱围绕。我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脏猛烈撞击心室的声音，甚至背后都微微冒出了些冷汗。

我在干什么？怎么会看着宁凝失了神…？为什么会想起那天在东吴桥上的场景……？

我想不明白，又想到刚刚与宁凝对视时，她的眼神，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场景，也不敢想，却没办法不想，好像自己刚才的行为不仅仅是不妥，更像是个见色忘形甚至图谋不轨的人。我甚至害怕起来，怕她觉得我坚持送她回去是因为心有所想。

在我手足无措之时，地铁已经到了，宁凝先一步进了车厢。进入车厢后，宁凝找了个位置坐下，而我也在她附近隔了一个位置坐下。

我调整了下呼吸，强作镇定地看向宁凝道：“嗯，额，小组赛一个小组三支队伍，前二晋级。总共是两场嘛，我们第一场赢了，然后今天的对手两战全胜，另一个队伍两场全败，所以我们小组第二出线。”

听我说完，宁凝并没有立刻回复我，也没什么其他的反应。这更让我有些不安，我想我刚刚下意识的行为让她感受到了不适，我非常歉疚，也非常懊恼。扪心而言，我绝无他意，宁凝的美丽是震撼的，尤其是初见时的场景，让我记忆犹新，印象深刻。

倘若是一部电影，宁凝是影片中的角色，我的眼睛是一台摄影机，或是一张荧幕，而我作为观众，一定会毫无吝啬、毫不犹豫地夸赞她的模样，因为作为一名观众，我不会与屏幕中的演员有任何实质性的接触，我所表达的也是最纯粹、最真挚的欣赏，即便被人听见，也无须担心引起误会。

可当这部不能NG的电影是真实的生活，这名角色是真实坐在我身边的人，夸赞与欣赏的表达便难了许多，所顾虑的也就多了许多。即便此刻，坐在我旁边的是姜冰沁，而非宁凝，恐怕我也很难说出称赞姜冰沁的话，哪怕是没有任何功利性的、发自内心的肯定。

况且刚刚我一直盯着宁凝看，尽管非我所想，但一言不发地看着人家，甚至不知道她是何时看向我的，她不把我当变态或是神经病，我就已经谢天谢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