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混乱而被山脊腰斩的林间,蜿蜒向村落却无法回头的小路,永远悬于中天却无甚温度的骄阳,榕树下的稻草人老者,村中无人却修剪得标标致致的花田草地,似鸡的狗和似狗的鸡,还有有着一双眼睛的二月与健步如飞的十七。
二月反应过来了,急忙拉住十七,十七被她拉拽了一下,疑惑地回头,视线对上二月漂亮的紫色眼睛,美丽中蕴着几乎蓬勃而出的恐惧。
“十七,这里是假的!”她显得慌乱,明明想向十七说很对她觉得不对劲的地方,顿了一下,最终只从口中吐出这句话。
只一句话,本来稳稳站着的十七突然摇摇晃晃,一个不稳,就摔在了她的怀里,二月抱住他后退一步,稳住了身形。
周围的草野蛮了起来,肆意生长在荒荒中。搀起十七,只眼的她回头看去,只有杂草丛生的残垣断壁和远方枯萎的榕树骨架。
“这是、这是!”无边的恐惧笼罩着二月,她曾经不止一次听师父们给她讲他们的事迹,讲在灾境中遇到的稀奇古怪。现在,她遇上了,遇到了这个能够在无声无息中篡改认知的灾境。
“别怕别怕,我抱着你。”她浑身发麻,气血全往大脑涌去。二月手脚有些发软,紧紧抱住了十七。十七能感受到她激烈的心跳和剧烈颤抖的娇小身体。
“不要怕,我们闯进了一个灾境,现在——不要怕——我们找办法出去。”
二月声音也开始发抖,她知道灾境里住着什么东西,于是她一次次安慰十七不要怕,或许也是在安慰自己。
“二月不怕。”十七被她抱着,被她带着一起颤抖。他能感受到二月的恐惧,于是下意识环抱住了她。
“听我的,等下看到任何东西都不要去看第二眼,低头就好,我背着你,我们慢慢走回去。”
“好。”
二月当然知道恐惧解决不了任何事情,他们现在需要找到师父,因为师父们才擅长应付这种东西。所以她决定带着十七赌一把,赌这灾境里的东西不在乎他们这两个小小的闯入者。
于是相抱的手松开,二月蹲下让十七趴到她的背上,两个人开始慢慢往回走。
二月一直低着头,只看着自己的脚,慢慢往前走着,荒芜中锋锐的荆棘割破了她脚踝处裸露的皮肤,慢慢有血渗出来。
十七就将头埋在她的颈处,听话地一直盯着路面。
他们没有一个人看天上。
这时候,日已薄暮,太阳向着正西方沉降,很快藏到山的那头去了,但天还亮着,一如正午的阳光。
二月从最开始的轻松到逐渐吃力,她毕竟也只是个孩子,虽然十七只是小小一只,但对她来说也足够沉重。她的脚快抬不起来了,但她还是发力将往下滑动的十七颠回她背着舒服的位置,托着他的腿坚定地走。
再次来到榕树下,几个稻草人胡乱立着,一派破落的模样。二月不敢靠近,向着村外的更茂盛的荒芜走去。
十七侧着头看着一侧的地面,突然间另一边肩头一沉,他下意识想要扭头,但是忍住了,轻声在二月耳边说。
“二月,有东西在我肩膀上。”
二月如坠冰窟,四肢骤然僵硬,怎么也迈不出下一步了。
“不要怕不要怕,我们不管,不要怕不要怕。”
着魔似的重复颤声念着这句话,二月几乎要管不住自己的眼泪了,甚至连抬脚都做不到,但她终于再走起来,喉间传来咸腥,托着十七大腿的双手紧紧握拳,指甲刺入手掌。
背上的十七突然发疯似的扭动,二月站不稳,她选择往前扑倒。
重重摔在地上,二月被压得呼吸停滞,背上有水濡湿了她的衣服,十七咬住了她的耳朵,她感到钻心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