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风听见这一切,心中对永五的猜疑果然被证实,眼看着他将昏倒的那人从长廊下一处小门拖进去。晁风迅速移动至对面的高墙上,矮着身子化作墙后高树的阴影,目睹名叫永五的家仆将昏迷之人一路拖行。
“原来长廊里还有这些小路,他到底想把那人拖去哪里?”晁风顺着永五拖行的方向,看向东面那扇藏在小花园后面的木门,晁风的目光继续向前,一步步推测永五穿过木门要去的地方便是……“适才他与那丫头送药的地方,莫不就是他们口中小少爷所在的地方!”
“小少爷?”晁风冷静思索片刻,回想送他们来时,渡船上老大爷说的话。“文家的那个病恹恹的小少爷,就住在这道墙后的院子里,此人到底有什么意图?”晁风还在揣测,听见院落后门打开的声音,晁风向更深的阴影处靠了靠。
永五小心关上后门,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瞧了瞧四周,接着转身离去,拐过后门时手指轻轻划过墙面,用脏污的手抹了一把脸。
晁风从阴影中走出来,正想跟上去,耳朵动了动,听到了屋内传来女子低声的惊呼。晁风猜测有人看到了被永五拖进院里的那人,紧接着,一个女子便大喊起来:“来人啊,绿少爷病发了,快去找家主!”
风摇树曳,雨云聚集,晁风嗅到风中有一股燥热,他将扑面而来的风深深吸入肺腑,终于捕捉到来自文家堡东面的“潮水”味道。犹豫片刻晁风回头,四处观察一番后从墙下翻入沁丰园。
东面,与西隅苑呈对立之势、位处文家堡东南角,有一座名叫冬寿池的园子。沉浸夜色中的园林色彩深浅不一,无法分辨方向,只听得水流声喧嚣不已。崖壁上垂直而下的瀑布融入深潭中,这一汪水潭流向整个文家堡,将文家堡几处院落串联在一起。
水潭的边缘靠岸,停着一艘久经风吹日晒的小船,这艘船用于抵达水潭中央的孤亭。孤亭名叫天泉亭,是文家二代男丁所建。天泉亭许久无人踏足,亭子四周的水尾草已经有半人高,而今夜,却久违的迎来一位游人。
若生立于天泉亭中,遥望不远处的瀑布,静静矗立像一座雕像。微弱闪烁的光点萦绕他的周身。
“这里就是了吗?”
光点闪烁回应。
“那崖壁内有灵力涌现,待我前去一探究竟。”
若生睁开眼,周遭一切似乎都变得缓慢。他轻轻拨开身边的那个光点,向前一步越出天泉亭,迟迟不肯落下的瀑布就像缀满宝石的珠帘,被若生掀开一撇。他进入隐藏在瀑布后面的洞口,狭小的洞口在他落地后骤然发生改变,向四周扩展露出真实的样貌。
“哦?匿形宫?”看着眼前似月上天宫一般的洞府,若生波澜不惊地站在原地,在他的头顶,有几朵七彩的“花”舒展花瓣正在缓缓绽放,向若生撒下一抹彩粉。
即将落下的粉末被若生一口气吹散,他拍拍肩膀说:“别给我整这些没用的东西,我还得干干净净的回去。”
“你就是文家的‘贵人’吗?”一个声音似乎来自深渊,在向若生对话,“若是他引你来的,那便是了。”那个声音更像是在自问自答,让若生感到奇怪。
“贵人?你若是能治愈这副身子所患的病,让你当我的贵人也不是不可以。”
那个声音没有回应。若生又问:“回答我,我这身上的病能不能治?”
“能,又或者不能。”
“真是费劲,我冒险前来,可不是为了……”
话还未完,洞内石壁上印刻的几个身影泛起光芒,脱离石壁化形出现,他们身泛水光,似是凝水而成,看不清脸,却能从他们强壮的下肢分辨他们的身份。
“鲛人族?”若生瞧着两个守宫灵一个双手持锤,一个手握长枪,非但不觉危险,反而面露喜色坦然迎战。
长枪直指若生面门而来,他轻巧避开,迅捷转身抓住守宫灵手中的长枪,趁对方不备一脚踹开它夺下武器。若生转动双手抡起长枪,迎接下一个手持双锤的守宫灵。
一声铮响碰擦出红蓝两种火花,若生以枪头劈开并拢的双锤,单手向枪尾发力使其前推,逼迫对方步步后退,眼看招架不住,被夺了枪的守宫灵,在双掌间再次凝聚一把水枪,手握枪杆从后方掷向若生。
若生立即松懈右手劲力,一扬手撇开面前的枪,翻身而起用力一脚踩在对面双锤上,借力双锤向自己身后攻去,长枪回到若生的手上,他搅动尾端使长枪头卷起旋涡,形似水龙的旋涡包裹住飞来的长枪,扑向了那名守宫灵,旋涡消失,若生手中长枪已经抵在守宫灵的喉咙。
一双锤再次发力扑向若生,他侧身一手挡下双锤,另一手的长枪仍未松懈。两位守宫灵在若生手下挣扎一番,立刻卸下劲头,猛地抓住若生的手腕,他们的手化作两道水锁将自己分别与若生紧紧束缚。
“啊!”
左右两位守宫灵同时张开大口,对若生发出声波攻击,耳边嗡鸣声强势袭来直逼体腔,使得他紧闭双眼皱起眉头。
“住手!”
突然,即将扑向若生的两位守宫灵化为一双庞大的手,将他轻轻拢在掌心。若生睁开眼,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感到十分不悦,正要发作时,那双大手松开他,一瞬消失无影,化作两道光芒融入墙壁上两位守宫灵石刻中,闪烁微光浅浅消失。
似乎被裹挟在一团水潮之中,此刻若生感到身体轻盈无比,他睁开眼看见那双“大手”的主人。或许是有意为之,若生只看见庞大的身躯和一副模糊的面孔。
“是谁在哪里?”
“快一百年了,我们终于见到你了。”
“怕不是等错了人?”
“错不了,我等奉命在此已经等候你十数年。”
“何人指使?”
“奉的是陵光神君之命。”
若生沉默,一阵隐秘之语传入他耳中。
“行了!我对你们与文家之间这些纠葛并无兴趣。”若生的体内迸发出一道光芒,将周围淡淡的雾气驱散,他打断那声音说:“一方引狼入室另一方乘人之危,一丘之貉甚是无趣。今日将我引来这里,既然是他的意思,我也不会推脱,说吧要我怎么做你们才能助我恢复肉身。”
“只要您将此物传递出去,我们既是完成了使命自会离开文家堡,那时文家人便认可您贵人的身份,助您疗愈肉身。”
一颗晶石闪耀着光芒出现在若生的面前,他看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熟悉气息缠绕在晶石上,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若生伸出手,那颗两端尖锐的晶石落入他的掌中。
“文家多年来想方设法来摆脱你们,怎么也不会想到你们是受困而不能离开文家。”若生环视四周,笑道:“你们被困于此,也算是自食恶果。”
“感谢您愿意出手相助。”
“作为第一个登上陆地的鲛人族群,你们也算是为你们的勇敢付出了代价。”
片刻沉默后,那声音说到:“也要感谢神君。您只要将此物放入那孩子的体内,如此我们便能从此处解脱。”
“就这么简单?”
“神君还有一句话相赠……‘三川归万物,万世本如一;生缘执一念,尔能争朝夕’还请前辈多加思量。”
隐秘的商榷结束。若生破开鲛人的“水牢”,睁开眼来,洞穴之中的匿行宫消失不见。若生若有所思的看着眼前空荡荡的洞穴,唯有石壁上的雕刻的两个身影。
“‘生缘执一念’?那家伙哪找来的话。”若生暗自揣测那句话的含义,没留意身后洞口大开。若生抬起头,一阵强风迎面撞上来,裹挟着他离开洞府,眼看即将随水流坠入深潭,若生脚踩崖壁上伸出的树枝,借力飞向听泉亭。
就像耳语呢喃一般,那个声音再次向若生传递了只有他才能听到的话语,“西面的沁丰园,你的‘侄儿’在等你相助,前辈慢走。”
冬寿池里,水流声恢复如初,一抹光点化作虚影呆呆地看着若生。
“你怎么不去见他们?”
“已经结束了。”虚影听了他的话,还没来得及感叹,若生回头看着他问道:“沁丰园在哪儿?”虚影重新变作光点,在若生四周转了转接着升空而起,若生回头看一眼那簌簌而下的瀑布,转身紧追光点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