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踏在布满血污的积雪上,声音沉闷。
墨止澜手握缰绳,冰冷的风声,与他内心的冰寒相映照。
寒冷与悲戚,冲击天灵,带来近乎眩晕的幻影,这让他不禁想到,十几年前,那一个,同样寒冷刺骨的秋日。
……
墨止澜的师父,那一位须发皆白,面貌和蔼的大墨匠。
他站在农田之中,整个村子的农民,都围绕在他的身旁,眉目之间,充斥着喜悦。
老墨匠的身边,放着一只木质的机关牛。
没有任何人推动,它却能自动在田埂上行走,开启机关的那一刻,机关牛仿佛活了过来,迈开沉重的步伐,踏入了肥沃的田地。
它的四肢有力而灵活,每一步都精准地踩在预定的位置上,将犁头深深地插入泥土之中。随着它的前行,田地里的土壤被犁开,一道道整齐的沟壑在田野上延伸开来。
“这是我这大半辈子,最为自豪的成果!”
老墨匠抚摸着自己花白的胡须,得意地笑道,“只要有了它,我们需要更少的牛和人力,就能耕出更多的田地!
只要将它传播开来,百姓们,很快就不会有挨饿的那一天了。”
所有农民都笑了起来。
他们不懂得什么是机关术,他们只知道,好日子,很快就要到来了,他们可以拥有更多的时间,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
然而这个消息,仅仅传播到了隔壁的村落。
一个当地豪强,带着家兵来到了老墨匠的房前。
他抬来一个沉重的箱子,打开,其中金光闪烁,数不清的金银财宝,充斥其中。
豪强的要求只有一个,让老木匠将制作机关牛的技术交给自己,然后不再向其他的任何人传播。
豪强的目的,是垄断这一门技术。
那时,机关牛,就会成为豪强生钱的摇钱树。
老墨匠没有丝毫的犹豫,拒绝了豪强的要求,甚至将豪强骂得狗血临头、面色铁青。
豪强忍着怒火,带着箱子和家兵,灰溜溜地离开了。
但这事并没有结束,夜晚,一场大火,席卷了老墨匠的住所,整座房屋化为了焦土,连带着那老木匠倾注了一生心血的机关牛。
等到在外的墨止澜回到家中,迎接他的,只有老木匠,以及几个师兄弟焦黑的尸体!
他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为了利益,去杀死与自己无关的人!?
他不明白,一生为了大义,为了百姓的生活,而研习墨家机关之道的师父,为什么会死在私欲横流的小人手中!?
他不明白,为什么恶者能够心安理得地,畅想无尽的舒适与安乐!?
他不明白,为什么安贫乐道的善者,会被火焰灼身!?
直到墨止澜将手中的墨剑,刺入豪强的胸膛,直到他听见百姓们,对豪强的死讯而拍手称快时。
他明白了。
墨侠便是为此而生,拔剑以代天志。
斩恶人而余者兼爱,斩掠夺者而余者非攻,为官不贤者,百姓怨声载道,那便一剑杀之,以熄民怨。
……但如果就连天子,都成了世间最大的恶人呢?
……
“前面,差不多就是永宁州与京城的关口了。”
顾寻忽然说道。
战马从山谷小路中跃出,汇入了一条宽阔的官道。
“前面有军队设卡。”墨殇忽然说了一句,他的视线,仿佛能透过前方的浓雾。
数息之后,另外三人,也看到了前方的路况。
临时搭建的哨塔和墙壁,堵住了道路的尽头,军旗在空中飘荡,一队士兵,挡在前方的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