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的孩子都被父母所接走,一个又一个。
每个家庭的欢声笑语都从她身边经过,在她的身上划上一刀又一刀。
她是人流中的礁,大家只把她当障碍。
一个易拉罐被扔到了她的身上,她回过头,另一个就直直打在了她的脸上。
她睁不开眼睛,只能听到周围传来的“小偷”的字样。
她什么都看不见,她张不开眼睛,明明易拉罐并没有砸到她的眼睛,可是,有什么占据了她的双眼,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顺着脸庞而下。
大家都在笑,每个人都在笑。拥有完美家庭的幸福,看到别人被欺负的幸灾乐祸,惩罚过坏人的自满,每个人都出于不同的原因在笑。
她努力的撑起嘴角,她也想像别人一样,这时候应该去笑,只有这样才会合群,才不会被欺负。
可她做不到。
她疯了一样跑走,把哥哥告诫自己的话忘得一干二净。
身后的孩子们追着她跑,追着她扔垃圾,每个人都开心地笑着。
上着数学课的苏雪还在努力地回忆着推算过程,尽量让自己跟上节奏。
“这个是....这个...奇怪.....”
突然间的困意席卷了她,明明马上就要放学了,可是这股困意却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直接倒在了课桌之上,再睁眼,便又是星空。
她又一次躺在了这草丛之上,每一次都真实无比的感觉。
她的身边插着自己的火柴,上面的光火已经变成了中年妇女的火光的黄褐色,照得她暖洋洋的。
缓缓站起身,岛上的房子不再像之前一样破烂不堪,即使并没有变得很完美,但至少,它终于像是一个家了。
狂风呼啸,突然的震动吸引了苏雪的注意。
她循声探去,岛上的一棵树被狂风直接吹断了下去,呼啸的风还顺着粗大的树木向着另一边吹去。她有种不好的感觉,关于这风。
苏雪拿着火柴跑了过去,在自己的不远处就是另一座岛。
凋零,破败,荒芜,苏雪很难用词语去描述那座岛的感觉,就好像是所有的生物在一瞬间死了一样。
在岛屿的最边缘,一个女孩蹲在那,四周狂啸的风皆是冲她而去,而她的身上已满身伤寒,不朽的冰在她身上凝结。
那个女孩对于苏雪来说是那么眼熟,那是李瑞斌的妹妹。
苏雪马上冲到了自己岛的最边缘,隔着岛看向不远处女孩。
两个岛屿之间的距离并不长,但正正好好能将二人阻隔,只能隔空相望。
苏雪四处找着什么,她从树上掰了一根小树枝,撕掉自己衣服的一段,将火柴绑在了上面加长长度,然后俯下身子慢慢爬到了岛屿的边缘,将那根简易火把努力地向着女孩伸去。
一直到火把伸到最长,离女孩有五米的距离,这便已经是极限。
而一直窝着的女孩从那冷霜之下也感受到了光火的温暖,睁开了满是雪霜的眸。
模糊的世界之中,一团黄色的光亮闯了进来,越来越近,直到自己身前。
她的肌肉已经没有知觉了,可是,对温暖的渴望让她的身体又活动了起来,冰霜连带着血肉掉了下来,她撑起身子向着光火前去,伸出手指,想去触碰。
那是她小小世界最后的一点温暖,对那一点温暖的渴望占据了她的所有欲望。
“再往这里一点,再往前一点”
苏雪不可思议地看着女孩,冰霜连带着血肉的疼痛让她难以接受,她想闭上眼,只要闭上眼假装看不见就好了。
可耳边冰霜摩擦的声音在提醒她女孩的存在,揪心的痛苦终究是共情到了苏雪,让她也只能不断向前伸出火把,可二人都已经到极限了,除非...
苏雪一只手抓住倒下大树的树枝,让自己的身体整个在虚空之上,只剩下脚尖点着大地,左手握着树枝,右手尽着自己最大努力向前伸去。
再近一点,再近一点,再近一点就好了。
尽管她知道,自己不可能一直这样做,但是她还是希望在尽自己所能去给予她哪怕多一丝的温暖。
火柴的火苗实在太小了,即使是黄褐色的温暖火焰也因为火柴的限制而变得渺小,此刻正在狂风中被吹得来回动摇。
这是自己的问题吗,如果是像中年妇女那样的光球,一定可以救得了女孩的,如果是远处的那个灯塔的光火,一定可以让女孩得救。可此时,却只有自己的小火柴。
她从没有这般渴求着。
女孩身上的冰霜已经停止了蔓延,这微弱的光火也在起作用。
女孩强迫着自己脸上的肌肉对苏雪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只要这样就好,只要这样一直撑到飓风结束,她一定可以活下来的,一定可以......
“苏雪,已经放学了哦”
伴随着叶薇的喊叫,苏雪被从睡梦中惊醒。
“什...什么?”
“已经放学了,你上数学课睡着了吧?”
“不....不是....如果我醒了,那就说明...”
“什么?”
“....不....没什么,谢谢你”
苏雪的头像是要炸掉一样,她还能感受到飓风在自己身上刮出的冰冷,但是此刻的外面却是将近三十度的天,一切都很真实,好像只有自己是假的。
我疯掉了吗?
苏雪慢慢背起书包,也不管叶薇的关心,一个人顺着楼梯走了下去。
而李瑞斌也拿着退学通知随后走到了楼梯口,又引得周围人议论纷纷。
“没关系的”
李瑞斌并不在乎这些了。
他自小被别人叫是没有爹的野种,他已经不在乎再多一个小偷的名字了。
只要这个名号不要...
他身上的电话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是母亲打来的电话,他的心里隐隐有了不安的感觉。
苏雪慢慢走下了楼梯,想着梦里的那一切,真的就好像是刚刚发生过一样。
难道我真的疯了。
当她一只脚刚迈出教学楼,一个沉重的物体重重摔在了她的面前。
空气好像凝固了一样。
苏雪还没有从刚刚的震惊中走出来,就看见李瑞斌的尸体倒在地上,落在自己的面前,死死地顶着自己,苏雪摸了摸自己的脸,黏糊糊的东西,红的,白的,粘在了脸上,衣服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滚开啊”
苏雪瘫在了地上,手支撑着身子,腿不断踹着李瑞斌的身体,周围的尖叫声也连续不断。
人们一直期待着飓风的结束,以为那便是结局,可当那过去之后才发现,这仅仅是开始。
平均每秒,就..有2个人消失在世界的某处,一天消失的人数便有十五万以上。
这个数字会平摊到世界的各处,每个国家,每个家庭。
绝对,绝对不会是我,绝对不会在我身边,至少我是如此认为。
我们每个人都曾认为自己是绝对幸福的主角,直到它真的来临,我们用仅有一次的命运切身体会到,所谓不幸,平等地照顾着我们每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