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拐弯抹角问我喜欢谁吧?”
王卓南说不出话,只得用惨淡的笑容回答。
白石凉子垂下眼睛:“我喜欢过的人已经去世了,现在没有别的人选。”
王卓南联想着白石凉子所说的条件,各种人物窜过他的脑袋。猛然意识到白石凉子心属何人,他缓缓撑大眼睛。
“这么说,你喜欢的是——”
“这个话题就此打住,我不喜欢别人拿我的感情说事。”
“好,好……”
再坐了半分钟,白石凉子无声地站起来,翻身绕着柱子爬下楼。
夏日的风是那么炽热又那么冰冷。一热一冷之下,强壮的王卓南似乎也感冒了,隐隐的抽泣声逐渐响起。
——T8.8
太阳完全沉下,夜色越发明显。另一对游荡的男女停在北区的一张餐桌边。看似呆在一起,两人实则各怀心事。青年抓着肉细品美味,少女则在思索着友人的事情。
“休比德和卢修不知道和好了没有。”
“所谓情比金坚,若是有情定能走向同一条路。我们两个外人在意这么多也没用。”
说着话的同时,弗兰西·多库洛又咬了两大口火腿。
“话是这么说,但我还是想操心一下。”
“别做没用的事情。来吧,吃点东西。”
阿布诺拉皱着眉怒道:“吃吃吃,除了吃还是吃。你就不能振作一点?与你同辈的女贵族都快被抢光了。”
“抢光就枪光呗,我又不想和她们结婚。”
“师傅听到你这话会生气的。你的大哥22岁还没对象她就够气的了,你也这么干准让她爆血管。”
弗兰西微微侧过眼睛接道。
“管她的呢。人活在世界上是为自己而活,不是为任人摆布而生。我想要活出自己的样子,别的人无法干扰我的决定。况且,你不也没想过结婚吗?拿我说事未免双标了吧?”
“我是平民,和你不同。我的家人打小就死绝了,仅有我一人尚存。这是我的悲剧,亦是我的优势。我能不顾后忧,自己做决定如何存活。但你有家人,还是大贵族之家。除了你自己,你还的考虑家人和家族的感受。”
弗兰西理直气壮地驳斥:“呵,那都是俗气的规定。谁说有家就得顾家?谁说贵族就得被家族摆布?我才不干呢。”
想起了以前某位少女说过类似的话,阿布诺拉忍不住发笑。
弗兰西问道:“你在想华桃墨素吧?”
“没有。”阿布诺拉撑着腰,“我在想你这么固执,年过三十也娶不到老婆。”
“女贵族我是没打算看,但是——”
“阿布诺拉!弗兰西!”
弗兰西的发言被豪迈的女性用洪亮的嗓门打断。毕竟声线十分特别,弗兰西一听就知道是谁。但实际看清楚了少女他被吓得呆滞,连手上的肉掉在地上他也反应不过来。
欧阳正来紧紧地贴着特兰德·卡顿,寸步不敢放松。因为特兰德正挺着一个竹篮大的肚子,大大咧咧地快步小跑。
许久后,弗兰西记起了自己有嘴巴,他舔了舔嘴问道。
“特兰德,你这是?”
“啊,看不出来吗?我怀孕了啊!”
张腿撑腰,此时的特兰德·卡顿显得十分嘚瑟。
“我的朋友圈里居然是特兰德第一个有孩子……”阿布诺拉吞下一口闷气,“到底是特兰德太厉害,还是其他人能力较差?”
弗兰西抬手接着追问:“等等特兰德,我记得你和欧阳正来没正式成婚吧?我的脑海中没参加过你们婚宴的记忆啊?”
“呵呵,没结婚就不能怀孕了吗?”
见特兰德如此得意,阿布诺拉摇头说道。
“不不,未婚先孕不会成为贵族界的笑柄吗?”
“谁敢笑我卡顿家和欧阳家?我肯定咔擦了他们的脑袋!啊呀!”
“你是犯傻吗?不得说这样的话。还有,不合法规的事情我怎么会做?”
欧阳正来敲了敲特兰德的脑门,接着拉起她的右手。
“你是不是忘了我们互相交换了婚链了?结婚申请提交,古雷城主也登记了我们的婚姻状态,我们毫无疑问是正式的夫妻。”
“啊?这样的吗?”特兰德歪着脑袋想了想,“原来如此,我们已经完婚了啊。”
弗兰西默默竖起拇指:“连完了婚都不知道……欧阳正来,还是你厉害,能啃得下特兰德这块干货。”
“这说法有点过分啊!”
听不下弗兰西发言,特兰德立即大力抗议。防止妻子动气过度,欧阳正来一直按着她。
这时,伊多果尔和梅里斯也走了过来,鲁鲁德、瓦鲁多和简跟在两人后面。兴奋的梅里斯先是挥着手,可没多久笑容也逐渐在夜色下凝固。
“嘿,你们几个……诶,特兰德你这肚子是怎么回事?”
伊多果尔也有点惊讶,眨了眨眼回声接道。
“这货不会是怀孕了。”
“真的假的?谁干的,这么勇敢?”
特兰德眯着眼昂首说道:“嘿嘿,翁主啊,我的丈夫就站在我身边,你还明知故问。”
伊多果尔来回打量有点无语的欧阳正来和自豪满满的特兰德,徐徐笑问道。
“未婚先孕?”
“才不是呢!”特兰德拍着胸口提声说,“我和正来已经完婚了,这是合乎礼法的怀孕!”
欧阳正来哭笑不得地感叹。
“要不是我提醒,你还到处炫耀自己未婚先孕呢……”
和梅里斯、伊多果尔不同,他们身后的两人都没什么反应。
弗兰西好奇地问道:“瓦鲁多,怎么不见你吃惊啊?”
瓦鲁达抬起眼睛:“有什么好惊讶的?这事情我和简早就知道了。特兰德和欧阳正来的小型婚宴我们都有到场,她怀孕的时候也办了一场小宴会。”
完全不知情,梅里斯对此很是疑惑。
“诶?为什么没人告诉我这事情?”
简回答道:“关乎别家的事情,翁主没有问起我们也不好随便说。”
梅里斯听着点了点头:“也对,这是两人的私事。”
这时,弗兰西察觉到更奇怪的地方。
“等等,瓦鲁多你们都参加过两场小宴会了,特兰德怎么还不知道自己结了婚了?这人的神经构造怎么如此突出?”
特兰德似乎也知道弗兰西疑惑什么,她徐徐憋嘴反问。
“宴会都是母亲主办的,没人和我说过是什么宴会,我怎么知道啊?”
看着这个脑子缺螺丝的表姐,瓦鲁达摇头加摆手。
“怎么可能没说呢?娜丽妲将军在主场发言的时候你不也在场吗?”
“好像是,但我没认真听……”
伊多果尔忍着不笑出声:“一块世间难得的奇葩。这样的人也能结婚,当真是苍天有眼。”
弗兰西笑着接道:“这就是傻人有傻福。”
被这两人轮番羞辱,特兰德无法忍受了,她跺着脚叫道。
“我都听到了!正来,这些人一直在说我,用你的大法官语气帮我驳斥他们!”
欧阳正来晃动脑袋回答:“这不,两人说话挺实在的,我没觉得有反驳的必要。”
“啊啊,你不帮我吗?”
“我说了,有必要的话我会帮忙。”
特兰德鼓着脸:“丈夫都不帮我,我死——”
在特兰德说出口之前,欧阳正来用手塞住她的嘴。
“别说不吉利的话。肚子这么大别操劳了,和我去那边休息吧。来,跟我走。”
——T8.8
高大的特兰德搂着丈夫,委屈巴巴地往一边的桌子移步。顺着两人离去的路线,梅里斯注意到熟悉的轮廓,她快步跑过去迎接。
“露易斯姐姐,你回来了啊?”
许久不见妹妹,露易斯·埃斯瓦尔很是欢喜。
“梅里斯,我找了你很久了。难得回来想找你聊天,绕了两圈都见不着你。若不是刚才拜访伊多修尔王子和鲁鲁娜夫人,两位为我指路,我都不知道你们在这里。”
按礼节梅里斯需要先行礼,但此时姐妹都把礼法丢到一边了。丈夫的梦卢·奈休比尔也站在一边,他理解妻子的心情便没有打断两人聊天。
梅里斯想了想接道。
“嗯,因为我和伊果也是刚刚下到会场,所以你找不到正常不过。”
露易斯隐隐作笑:“梅里斯,结婚前的不检点行为要收一收啊。”
明显,露易斯也知道妹妹喜欢偷偷做不应该做的事情。
梅里斯红着脸怒道:“才没有呢!我和伊果今天都没空做这些事。我们在主城待了一整天,陪着今晚的男女主角排练。”
“男女主角说的是江政忠溯摄政王和墨素妹妹?”
伊多果尔也凑了过来:“除了他们还有谁?”
看见伊多果尔,露易斯和梦卢同时屈身行礼。
“露易斯·埃斯瓦尔·奈休比尔,见过伊多果尔王子。”
“梦卢·奈休比尔,见过伊多果尔王子。”
伊多果尔摇着手接道:“我只是一个落魄王子,不必这么多礼了。”
露易斯笑着回答:“王子说笑了。”
梅里斯接着话题:“姐姐去见过父亲和长母没有?他们可想念你了。”
露易斯垂下眼睑摇了摇头:“我有想过去见一面,但不巧梅丽蒂王妃先一步到场,我和梦卢值得另找机会。”
对此,梅里斯安慰道:“不怕,等一下上主场肯定能聚在一起。”
露易斯想着笑了笑:“对,所以我也不急。”
伊多果尔倒是在意别的事情。
“露易斯,叔母去找古雷城主做什么?”
“我也不清楚,看上去像是在聊正事。”
梅丽蒂是伊多果尔的恩师,在他的认知里这个老师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情。为什么梅丽蒂王妃要找古雷城主?
伊多果尔眯着眼思索更多的可能性。
突然,一阵炮声响起。主城亮起了明显的灵光,沿着路线打在舞台的中央。这是摄政王婚礼宣告开始的标志。
“婚礼要开始了,我们得去主场边缘集中了。走吧,伊果、露易斯姐姐。”
宴会开始之际全场热闹奔腾,一伙人凑在一起往人头涌涌的主场方向移动。
——T8.8
在特斯德世界,说起婚姻绝大多数人的脑里只有一位神灵——掌管人缘的结缘之神。
与结缘之神相关的浪漫故事很多,其中在人种世界最出名的无疑是初代大圣女和初代大神官的故事。
两人在同一条桥上偶遇、再遇、相恋、相知,最终走上了超越世俗的爱情之路。两人至始至终以最纯洁的交往。没有肉体关系、仅有精神联谊的交往方式,追逐着同一个超俗的梦想相伴一生。据说两人在死前修成正果,成为了结缘之神的眷属神,化作一对扶持共进的大鸟飞向看不见尽头的远方。
比翼连理,江政忠溯听到这传说的时候想起来山海经记载的奇异动物。
伊格伯特乃至世界大多数地方的婚礼都和这个传说有关。在伊格伯特,婚链象征着互相的束缚,也表示彼此能融合粘着。男女各一条,两手相牵象征此生不移的扶持共进。
除了婚链,结婚用的服饰也有讲究。
男性要用淡蓝的布料,女性要用粉红的布料。据说这是大神官和大圣女相遇时的服装颜色。男性的衣物窄一点,表示婚姻稳定需要约束自身。女性则是大一圈的衣服,以示爱情需要一定的宽容和体谅。
男女的鞋子各交换一只,让彼此能站着对方的角度判断问题。不过考虑走路方便,男女的鞋子统一用短靴,而不用高跟或者别的不好走动的鞋子。
在仪式前,男女都要附上一层半透明的丝布,表示尚未相遇的状态。以防两位新人看不清路,此时会有一位亲人携手引路。
好比这一刻,江政忠溯的身边是华桃英桂,华桃墨素的身边是古罗·埃斯瓦尔。四人一路从主城出发,一步步走过人满为患的宴会小道。
新人身上不宜有东西累赘,所以很少离开江政忠溯的白犬也移到了华桃英桂身上。肩膀站着一只白色毛茸茸的动物,穿着紫墨色礼服的华桃英桂宛如在脖子上绕多一条围巾。
老父亲古罗·埃斯瓦尔穿着深蓝色的贵族礼服,他托着女儿手臂一脸欲哭欲笑的模样,严重拉低了身为城地将军的威严。
护卫和守卫拉开观众留出一条通道,使得四人能顺利到达主场。四人在主场按分组分离,走到场地的两个对角做好准备。
一般来说,主场开场前会备一条小桥。但这一次的场地什么桥都没有——仅仅是物理上的意义。江政忠溯和华桃墨素同时发力,天上一道彩虹连接对角,地上一道光桥随之而起。与此同时,悦耳的鸟鸣和水流合奏,在整个会场间荡漾。
在母亲华桃英桂和父亲古罗·埃斯瓦尔的携带下,江政忠溯和华桃墨素上到桥面。引路的亲人为两人去掉头上的丝布,露出通红的两个面孔。让心脏的泵血缓冲几秒,男女向前同步移动在桥的中心相遇。
上一次是江政忠溯为华桃墨素上婚链,这一次由华桃墨素进行。华桃墨素拿出木盒,单膝跪在新郎面前。
“以结缘之神温滋之名,华桃墨素向江政忠溯·埃斯瓦尔恳请完成缘束。”
江政忠溯伸出左手,让华桃墨素套上婚链拉紧以示缘分的束缚。关键的时候到了,左右手十指相扣,两人还需要做一个约定俗成的行为。
“我、我来吗?”
罕见的,华桃墨素害羞了。而在结婚的会场上,江政忠溯更罕见地下定了决心。
“由我来吧。”
华桃墨素闭上眼睛缓缓向前,江政忠溯主动靠上炽热的红唇。两人之间无需要千言万语,交接的嘴唇象征着一生一世的誓约。
从伊格游霖和伊卡洛斯到江政忠溯和伊达思提,一段跨越百年的恋情此刻终于获得一份圆满。霎那间,全场掌声如雷。台上的父母对视一眼,偷偷抹去眼角的喜泪。
至此,15岁刚成人的江政忠溯完成了第一次婚礼。
这次宴会既是庆祝江政忠溯和华桃墨素成婚,也是庆祝两人的生辰。完成了婚礼去除装饰用的术式,埃斯瓦尔主家的所有人都上到主场。
历经一年,主场多了好几个人。
古罗一家四口不说,露易斯身边多了丈夫梦卢·奈休比尔,梅里斯身边有未婚夫伊多果尔·尼努尔达,诺修斯则带着伊多蒂亚·尼努尔达和雅迪娜·林森达尔,再加上城主古雷和长母玛丽莎。摄政王、王妃、城主、长母、将军、王子、公主、世子、翁主,十三个身份显赫的人站在一起显得份量十足。
“古罗代表,埃斯瓦尔,感谢各位......”
初次经历儿女婚事的老父亲忍不住落泪,以至于开场就面临要换人。玛丽莎盯着华桃英桂示意她接古罗的活,华桃英桂惊恐万分地抖动脑袋。玛丽莎无语了几秒,只得示意古雷上场接手。
古雷看着自己的大哥徐徐作笑,他向前一步接过开场的任务。
“古雷·埃斯瓦尔代表埃斯瓦尔,感谢各位参与本次宴会。今天是摄政王江政忠溯.埃斯瓦尔和华桃墨素的婚宴喜庆,亦是摄政王的成人大礼和华桃墨素的16岁生辰。大喜之日,我希望能把喜运传给在场的每一位。还请各位不必拘束,尽情享用今晚的盛宴!”
看着弟弟说的如此熟练,古罗擦着眼泪靠向妻子通信私聊。
“他怎么说得这么流畅?”
“我想古雷和玛丽莎都知道我俩没用,准备了后手。”
还真没错,古雷料到有这么一出,偷偷把古罗的台词背下来了。
“我只是激动了一点而已......”
“看上去不止一点。”
“毕竟女儿和儿子一起结婚,这点情绪是正常的吧?”
华桃英桂忍不住作笑:“是正常。要是我,我也说不出话。”
古罗心感慰藉,单手搂着妻子。
“英桂,虽然没有血缘,但我们的孩子结婚了。”
一阵心酸和欢喜用上脑门,华桃英桂撩着古罗粗大的手泪道。
“事到如今,血缘已经不重要了。忠溯和墨素都是我们的孩子,没能长大的孩子们都会看着他们。”
没多久,古罗和华桃英桂夫妻纷纷落下两行泪水。
眼看古罗夫妻都上不了场,之后的主场发言完全由古雷和玛丽莎代为进行。有靠谱的城主和长母主持,之后的宴会没出现大问题,顺利进行到落幕。
埃斯瓦尔家为宴会顺利举办高兴,没有人留意到两种不和谐的视线。
宴会场地的一角,神官一行不约而来。滋修.威廉手里捏着一份书信,他盯着主场上结婚的两人忘却了大神官的矜持,咬牙切齿地露出憎恨。这份恨意如何发芽,还待之后考证。
再远一点的地方,黑色的猫站在飘逸的银发上。它观望会场上幸福得想哭出来的少女隐隐作笑。没有理由再逗留,黑猫和擦着泪痕的男人一起离开了的埃斯瓦尔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