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宫,殿外。
陆尚卿似是有点醉了,不知是这宫内暖酒醉人,还是今夜的月光醉人。
如练的月华眷念她一袭春衫薄,剔透的莹芒落在她眉眼锁骨间。
于是她就这般站在月华下折身,让他不觉恍惚。
道是春光浓似酒,花故醉人,夜色澄如水,月来洗俗。
是这春光眸色醉人,还是她浴之月下的美色更催人醉
陆尚卿不知道,他上前一步,将额轻轻搁在她肩上。
鼻尖是馥郁的女人香,幽幽不绝像是那晚的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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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司乐坊出来的第二日。
他那高居上位的四叔宣他入了宫。
在府内盘算了整晚的陆尚卿将目标打在了他那好七叔,陆骧头上。
司乐坊虽明面上是有名的官家青楼,可看昨夜那老鸨对陆骧恭敬的态度。
说这中间没有点猫腻狗都不信。
是以他这个七叔其实并没有看起来那般简单!
也是,都甜美生在皇室了,要还是有单纯的怕是跟原主一样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
那么陆允呢?
叫他入宫又是因为什么?
昨夜他去司乐坊,并且与陆骧在大庭广众之下遇见说了话并不算得什么秘密。
但凡那皇帝有点脑子也能打听到!
至于他是不是真的知道,陆骧是那司乐坊的真正坊主并且还怀疑他被关了三年立马就去司乐坊是不是与陆骧有什么勾当这一点,只要进皇宫见一见那皇帝不就知道了吗?
看来他得斟酌斟酌……
陆尚卿掀开车帘,随着车外的侍监跨进宫门。
他这个先帝幼子要站哪边了……
北襄皇宫,御书房。
年轻的北襄天子端坐其上,看着跪在房内的少年。
陆尚卿垂着头,并看不清上首天子的神色。
“朕听闻,你昨夜去了司乐坊?”
果然……
心下一听这话的陆尚卿就知道,这皇帝也不算傻,开门便是这个死亡“听闻”!
“…回皇叔,侄儿只是有些好奇……”
“哦?你是在怪朕三年不允你出府?”
卧槽这么大个罪名扣下来还了得!?
陆尚卿赶忙表衷心俯身,“侄儿冤枉!侄儿只是、只是听梁家二子说,说司乐坊来了位貌美若仙的人儿,好奇去看看,不过、不过…”
这梁家二子是京都出了名的小纨绔,虽说头上有了个平承侯,但只要他这句话有所出处,真假又不重要。
“不过什么?”
很好,接下来才是他要说的重点!
“……不过,侄儿看到那司乐坊的老鸨对王叔很是敬重,或是或是……”
他抬眼觑了眼座上的天子,有些犹疑:
“…侄儿三年未闻世事,不了解罢了。”
这番话一是点出他觉得陆骧和司乐坊关系不简单,二又是说出了他是真的三年未出府,自然是真的不了解。
“也罢…皇侄平身。”
陆尚卿爬起身,也不知道这番话皇帝信没信。
“今儿天也不早了,用过午膳再回吧。”
他垂头,摸不准这皇帝留他下来吃饭是几个意思,但也没由头拒绝。
“是。”
好在,这皇帝兴许也要面子。在没有具体理由弄死他的时候好歹放他出了宫。
随后的几日,陆尚卿也不知道这皇帝在发什么疯。日日宣他进宫用膳。
你说他要是拉拢他这个没权势的皇侄也不见得,因为他巧得不行同样见到了被宣进宫的平承侯。
哈哈,这就有意思了!
可要是试探他俩的立场,皇帝话里话外又只是寻常问候。
皇家哪有傻白甜的?要不就是这皇帝在憋什么坏,要不就是这皇帝要寻个由头搞他俩!
试想,他一个没权势的先帝儿子,被关了三年突然放了出来。要说这当中没点什么猫腻打死陆尚卿都不信!
这具身体的身份也是鸡肋,他被关了三年。身边连个近侍都没有,一到关键时刻想叫个人都叫不出来。
比如此刻,陆尚卿大脑发懵走在这如出一辙的宫墙内,是死活也看不出来他这是走到了哪儿。
今日的皇帝依旧维持惯常的频率发癫,将他与平承侯一并叫进了宫吃晚膳。晚膳就晚膳吧,反正他也不敢真的放心吃。本以为他耗耗时间意思意思下就溜的,结果癫皇帝非要搞个什么叔侄情深、兄弟情深耽搁到了现在!
这下好了吧,宫里人看他不顺眼,连带着带路也不认真!
不知把他扔在了这哪个犄角旮旯跑了。
陆尚卿仰头望天,见夜空悬了一轮弯月,澄亮的月光洒了满怀。映得身前的宫墙怎一个鬼气森森了得。
他叹了口气,正准备迈脚离开此处,面前的宫墙却隐隐约约传来对话声……
“小主,夜深了,您快进殿吧……”
“…你瞧,今夜的月甚是好”
那话语朦胧,似是滴在他记忆中褪不去的细雨。
陆尚卿只觉心跳得甚有些快,理智告诉他这是走到了后宫处,该早些离去避免被人捉住把柄!
可骤然而起的心跳却滞住了他的脚步,他抬起眼,看向了夜色下并不圆满的月。
半晌他沉了眉眼,目测了一番宫墙高度,稍稍往后退了些许。
视线陡然拔高,他趴在阴冷的宫墙上,沐浴月光粼粼,抬眸向着院内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