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筠茂就带着蒋七回到主桌,主桌上有不吃酒的老人让了一个空位出来给蒋七座,也有吃饱了的人从自己桌上下来,看主桌上的人吃酒。
有人就问:“我们镇上到底谁酒量大,咯曾弄分了清咧?”
这是一个有趣的话题,也是个考较的话题。
谁的酒量再大,也不会在这种场合自己跳出来,有那么几位心里痒痒着等旁人推举。
众人相视环顾,迅速议了议,老一辈里以王瞎子、吉道士为首,老头们只能脸上泛着红光,嘴角微笑着不言语,就算将他们中哪位推举出来,人老不中用,经不起杠酒的阵仗了。
人们的眼神扫向了王大力、蒋七等人,王大力曾经可是镇上公认的酒漏斗,他慌忙将手摆起来:“我已经是老番瓜,酒量退狠了。”
王大力被岁月淘洗,尽失了年轻时坐在酒桌上的英雄气概,大家信他的话。
蒋七也跟着谦虚地拱手:“过去还能跟大力兄掰一掰酒量,人上了年纪酒量大退,我也不行了,现在只能小口咪。”
众人对蒋七说的话,不知真假,就喊德侯来,德侯是蒋家茶馆店多少年的伙计,要说镇上谁的酒量最大,问德侯到真是问对了人。
德侯跑过来,看看王大力、又看看蒋七,当年还有一个毛国才,这三个人喝酒,其实没有硬碰硬比试过,德侯知道是王大力酒量最大。
他不想酿酒的老板蒋七在众人面前输给王大力,他又不能睁眼说瞎话抹杀了王大力,就想起了兵侯,正好兵侯不在场。
德侯眯着小眼睛说:“朝番子,蒋老板、王大哥、还有死鬼毛桃侯,酒量差不多,不过,还有一个兵侯,酒量也是没魂。”
德侯这么一说,倒是把众人说的更加糊涂,多出来一个酒量大的人,而且没法请到现场验证,人们没有得到现成的答案。
铁匠听了心里不服,他跟王大力、蒋七是一辈人,怎么就没有人提自己也是好酒量,他站起来挑战。
铁匠跑过来将一碗酒送到蒋七鼻子底下:“蒋老板,平时靠你关照我小本生意,今天敬你一碗酒啊。”铁匠不等蒋七反应,就将脑袋闷在酒碗里,喝干了一碗,看热闹的人喊一声好酒量。
蒋七慢而稳地端起酒:“兄弟,关照谈不上,我刚上桌,容我吃几口菜行吗?”
蒋七故意放慢了速度夹了几口菜吃,他明白铁匠这是借着酒劲显不服,铁匠是吃过酒的人,蒋七还没开喝,蒋七心里已经赢了几分。
蒋七将菜嚼进肚,端起一碗酒闷头喝了,也引起一片喝彩。
那剃头匠滑头性子也上来,他端着酒碗走到蒋七跟前:“蒋老板,我酒量小,就半碗的敬你啊。”
蒋七将滑头的碗压下来:“老哥,不要喊我蒋老板,叫我小蒋就是,不是我不给你面子啊,我就是有再大的酒量,也没有酒席台上车轮战的规矩,除非,你把我刚才喝的那碗补上。”
滑头有点没趣,打算转身离去。
蒋七看滑头有点不开心,他招招手,喊蒋立功过来:“儿子,人家滑头师父敬酒,我们要是不喝,就太不讲人情了,今天我只跟铁匠喝,你来,代替老子喝掉这碗。”
蒋立功拿了自己的碗来,先倒了半碗,蒋七按住酒壶继续倒:“人家滑头师父是长辈,他可以喝半碗,你怎么有喝半碗的道理?弄一碗。”
蒋七清楚滑头酒量有限,才拿半碗敬的,他要人前做足面子,大家听了蒋七的话,都说爽气,滑头虽然是个老实人,蒋七给这个面子还是懂的,就高高兴兴地将碗里的酒也喝了。
滑头的儿子大华从围观的人群里站出来,他主动给自己倒一碗酒敬蒋立功:“小蒋老板也是上路子的,我也喝一碗。”
这一碗喝下去,酒桌上的主角儿转换,年轻一辈不像上了年纪的人,欢喜装模作样摆出一副老成持重的架子,他们有勇气,也有身体底子,酒碗此起彼伏的碰起来。
蒋七有心挑周东城喝酒,自从周东城在蒋家酒桌上说了莽撞话,他就开始厌烦这个侉子,蒋七站起来,大声喊周东城:“周老板,过来啊。”
蒋七将周东城喊得那么客气,弄得阚家庵的人听了都不适应。
周东城站过来,听蒋七说话,蒋七摸着自己红扑扑的脸:“周老板,大家都敬过许镇长酒了,没看到你敬酒啊,你们看到了吗?”看热闹的人配合说没看到。
周东城确实没有来敬酒,他不爱场面上的热闹事儿。
有人就拿了酒碗,给周东城倒满一碗酒,周东城拿手挡也挡不住:“哎呦,我哪能喝这么多。”
蒋七歪着头:“周老板说笑了,你又不是没在我家喝过酒,再说了,你们淮阴人不是个个酒量都很大嚒?”
周东城家乡周边几个县产烧酒,喝酒之风的确很盛,只不过能喝烧酒的人,未必能喝南通的米酒。南通的米酒进口甜,不懂的人以为这是水酒不算什么,殊不知,米酒好喝后劲大,尤其喝一种酿酒的时候投了烧酒的“花露烧”,后劲更大,周东城刚到南通城的时候不懂,仗着有酒量,结果醉了几回,就懂了米酒的厉害。
周东城幸好之前没怎么喝,他本就是直性子人,蒋七稍微激将,周东城不愿意丢淮阴人脸把碗双手端了敬许筠茂,倒是许筠茂叫他少喝点。
快过新年的大好日子,又是小民敬父母官,自然是敬酒的一口喝掉,被敬的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