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城东港赌风日隆,就连南通城里的好赌之徒也带着大洋慕名而来。有一年正月里,一对南通来的高手,在东港连赢五天,这两个人不是来暗地里“捉大鱼”,而是挑明了摆擂台。
“大洋多得快压死人啦。”东港的百姓说。
“南通两个牌手说我们东港徒有虚名,牌馆比南通多有个卵胎用,来牌的人本事不过如此。”东港的赌徒说。
东港赌徒的话是往齐老爷耳朵里传的。东港人被南通人打得一败涂地,东港赌城的威名被扫地,东港赌徒空前团结,他们想起齐老爷。
有高手出现,齐老爷自然关心。那是一对中年男子,穿一样的洋布棉袄,戴一样的貂皮帽子,抽烟的姿势都是一模一样,这是一对双胞儿。
有人说:“两个人长得一样,是不是心思也一般无二?”
齐老爷哼一声:“屌子。”
两边通过中间人,终于约定了较量,这是一场秘密进行的大赌,后来流传的故事被加进了无数人的臆想。
双方用人抬着几箩筐的大洋开战,连续作战两天一夜后,事先约定的赌钱时间快到了,双方在这之前居然白干了两天一夜,各人的大洋还是各人的。齐老爷问双胞儿:“就这么走出去,连个输赢都分不出,岂不是大家都没面子,不如把赌注加大十倍,再打一圈分出输赢如何?”
双方不眠不休都有点打红了眼的意思,他娘的真是牌逢对手,干了两天一夜跟没打一样,确实太丢人了,总要打得一方屌朝上才有意思。
全东港赌徒没人这么赌过,用一圈牌定输赢,“齐老怪”果然怪。
最后一局,双胞胎哥哥歇庄,这对双胞胎倒也不欺负人,哥哥故意留了小胡子以示区分,歇庄的人只可以看自己一方人的牌,不得看对手的牌以免用打暗号的方式通风报信。
这次,歇庄的哥哥没有看牌,而是坐在一旁,漫不经心地抽烟。
前面三局打下来,南通来的双胞儿赢,东港齐老爷要想争面子,只能指望最后一局成大胡了。
师父忽然间左耳一动,眼睛眯成一条缝,凭着熟悉的暗号,毛国才判断这是一把大牌,师父做了一个小动作,毛国才出了师父要的牌,师父一边把成的牌逐一摆放整齐,一边报出数字:“一千零八十胡。”
这是一副少有的大胡,东港人赢。
“慢着。”
双胞胎几乎同时喊出声,又几乎同时抛下手里的水烟壶与牌,一左一右两只钳子般有力的大手,将齐老爷的双手按在桌面。维持赌场秩序的中间人,在众目睽睽之下,从齐老爷一只袖筒里搜出三张牌,齐老爷以为在东港人的地盘上,南通人翻不了天
齐老爷委屈地嚷嚷:“高手对决,哪有不出老千的?”
双胞胎牌手将自己的两个袖筒翻起老高,干净的拍拍手。
如果不是双胞胎一度出过老千,也许不会激起齐老爷用老千斗法,但是,此时对手是干净的。
赌坊密间的门打开,一个五十开外的胖子操着南通话,问齐老爷是否还认得,齐老爷当然认得,那是南通城里的一个大财主,被齐老爷与毛国才云游“捉大鱼”时赢走了两大箱子的大洋,齐老爷这会儿才明白双胞胎牌手是钓饵,大财主是来报仇的。
在场的东港人没有帮齐老爷说话,看样子他们的嘴都已经被南通城里带来的大洋买通,不这样也不行,胖子除了带了两个牌手,还请了腰里插着匕首、手里提着斧头的道上兄弟。
胖子说的话就是江湖规矩,齐老爷的右手被压在牌桌上。
为首的壮汉用手里的斧头指着齐老爷:“算你娘的走了狗屎运,要是两只手都出老千,你就没手吃饭了。”
话音刚落,众人还在品味壮汉此话何意之时,齐老爷一声惨叫,右手齐腕被砍下,血水飞溅,齐老爷瞬间痛晕过去,在场的东港人叫得比齐老爷还惨。
胖子用衣袖遮挡着脸:“乖乖,杀猪不过如此,太吓人了,赶紧给包一包,别搞出人命。”
壮汉的随从打开随身的包袱箱子,手法娴熟的给齐老爷止血包扎,深更半夜的找看病先生颇为不便,这帮人心思缜密、准备充分。
壮汉用包扎布擦着裤子上、鞋子上的血,顺便将腰间的官差号牌拍在桌上:“这是出老千应得的下场,黄爷仗义,饶他不死,诸位没意见吧?”
东港人本来心里还嘀咕着出门帮齐老怪报官,这下彻底死了心,齐老怪真能得罪人,南通的黄爷能量太大了,让南通官府的差役与道上的兄弟勾结在一起砸东港人的场子。
毛国才脸色比手更白,像猪狗一样被拖过来,左手也被按住,毛国才的眼泪水与鼻涕水糊在脸上,他闭着眼哎呦哎呦地求饶。
壮汉用冰冷而血腥的斧头拍着毛国才的脸:“痴婊子儿,哭什么丧,你不是没有出老千,是还不曾学会吧?算你走了狗屎运。”
毛国才确实很走运,只被割掉左手一根小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