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梦想家的移民,白日梦的租客。
我们蔑视黄金与卑劣,侍奉土地和天空。
我们赐予蝴蝶一梦,让游鱼在天空飞翔。
我们是自由的野兽的孩子,
满怀真挚崇敬无垠星空,
一定要把灵魂的血肉焊在荒凉的原野,
决心要让石头也能拥有故事和温度。
我们来,我们开拓。
我们点燃,我们也燃烧。
我们见证世界,世界也将见证我们。
我们接续,也必将被传承。
我们践行诗,铸就诗,也成为诗。
——铸诗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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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大雾天气,耶德利城西区。
在雾里,连绵的灯火模糊成一片化开的星海。
西区是连接着中央区与被称为耶德利影子区的外西区的纽带,没办法承担城内生活消费又向往耶德利繁盛光芒因此什么都肯做的穷人们,和拥有财富与高人一等的骄傲寻求欢愉的正统耶德利人们,一起缔造了这片不逊色于中央区的繁华盛景。
这里有最昂贵的克莱茵丰腴美人,也有最廉价的粗糙酿造还要兑两成白水的“沙漠女郎”。
好像无论贵贱都能在这里找到属于自己的乐趣。
除了此刻守在一间红馆周围的四人外…
娇柔而淫靡的声音在雾里氤氲开,朦朦胧胧,却让人不由自主地从这声音里听到滑嫩肌肤与布料的摩擦、晶亮诱人的红唇与水乳交融的欢愉。
“妈的,这群有钱的老爷玩的真花,就我们还要在外面挨冻听他们发春,妈的…”
即使身披宽大黑色斗篷,仍无法掩盖魁梧身形的肌肉线条,领口的牛角扣十分勉强地扣到一起,好像不知道什么时候衣衫就会爆开露出块垒分明的肌肉。
壮硕非常的男人蹲坐在街角忿忿抱怨,像是一只闯进城里的黑熊,让看到他的人都远远躲开,一旦被这种体格的壮汉抢劫,哪怕不反抗都有可能断胳膊断腿。
只看这体型就知道为什么只有他没站在房顶上了。
“说这话前,能请你先压一压自己的心跳吗?吵得我连楼里的猫叫都听不清了。”声音冷硬的男人略带嘲弄地打趣。
“你妈的。”,蹲坐在街角的男人开口骂,身形仿佛又膨胀了一圈,让人担心他身上的衣服会不会被撑坏。
过了一会儿,他却又转过头来问头顶屋檐上的男人:“凡纳,你是不是连他们在里面摆了什么姿势都能看到?”
屋檐上的男人一腿垫在屁股下面,另一条腿在空中晃晃悠悠,十分闲适的样子,闻言低下头。
“你想听?”凡纳带着点笑意,空中的那条腿打着转,“我给你具体展开深入讲讲?”
“闭嘴。安静!学学KD!”
从蒙蒙的雾中传来像夜莺一样的柔软声音,却带着让两个男人立刻噤声的威严。
只有不知哪个屋顶上,传来抗议一样“叮——”的一声脆响。
又是沉默良久,坐在屋檐上的凡纳忍不住幽幽开口:“老大,科尔顿听到你的声音后心跳声更大了…天知道他在想什么…这次是真的有些干扰了…”
“妈的。”
“呵——”
男人和女人同时回应。
依靠在一条小巷墙边,同样身披黑袍的女人轻蔑地笑,“要是你们男人,能把在妓院里的想象力和创造力发挥一两成到外面的世界,也就不需要什么薪火工坊了”
“改造世界?那是那群浑身上下只剩铁疙瘩的工造信徒要做的事儿,薪火工坊那堆铁疙瘩苦修士可没在这儿开心的设备。”
被叫做科尔顿的壮汉不满的抗议。
“叮——”,又是一声抗议穿透浓雾远远传来。
“要出来了。”
凡纳停下摆动的腿,出声提醒。
众人立刻噤声,不再插科打诨,一齐将视线钉在红馆旁一条偏僻的小巷里。
沉默的夜色里,红馆与隔壁餐厅间的小巷,侧门被一个衣着性感的少女伸手推开,即使隔着雾气,依然可以窥见少女青春婀娜的美好体态。
但即使是刚刚满脑子被各种幻想挤满的科尔顿,此时眼睛也如同缓缓结出冰层的湖面,好像陷下去,就是凛冽深渊。
四道冰冷的视线交织下,刚刚从温暖的红馆里走出的少女好像是不适应这骤然变冷的空气,禁不住身子打了个哆嗦,连忙披上聊胜于无的灰麻色格子外衣,又把衣领立起来。
用力搓了搓手,她又想起刚刚那个醉醺醺的都不需要自己动用能力的客人,好笑地眯起了眼,隔着衣服摸了摸那根他所谓妻子遗物的发钗,“男人啊…”
走出巷口,少女使劲拍了拍双颊,抬起头望天,蹙起修长的眉毛。
浓雾遮掩下,月亮像是清晨刚起床醒来时遗失了大半的梦。
“真讨厌啊,又要摸黑回去了。”
回头看了看灯火辉煌的游艺红馆,那里仍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就好像一团永不熄灭的火焰,在清冷的冬夜里用女人身体温香的火炭源源不断的吸引着在寒冷里孤寂着的人们。
从逼仄小巷里走出的少女转身向西,走进浓雾弥漫的黑夜里。
身后,西区这庞大的娱乐场依旧昼夜欢愉,像是个矿场,男人从女人身上用尽万般手段开采快乐,赌徒竭尽全力在旋转着骰子的赌桌上寻觅黄金,酒鬼在一杯杯五颜六色的酒水里精炼出酒精与梦中白日的求不得…
就这样如同工厂般高效率地制造着烂掉的男人和女人。
少女从光的海洋里,走向被称作影子区的外西区。
若从空中看,少女不紧不慢地走在路上,身后缀着四道黑影,在雾里若隐若现,就像四只盘旋在天空与层云之中等待鲜血与死亡为他们带来一场欢宴的鹫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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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宴,香水味道,步步为营的舞步,色如血价比金的“绿洲女郎”葡萄酒,本该作为“宴会”这一主题的主角存在的珍馐美味被冷落在巨大的长桌上无人问津。
满桌的精致食物不是为了饱腹而存在,人们身着华服来到这里,也不是为了饱足口腹,而是为了填补另一种永不饱足的空洞。
永远都有充足的理由相聚,永远都能在每一晚举办盛大的宴会,永远乐此不疲地冷落食物而猎食彼此。
曾经还是个孩子的李由对此很是不解,到后来一场变天,李家几乎被赶尽杀绝,李由颠沛流离饥肠辘辘时更加觉得曾经眼见的一切是如此荒诞不羁。
被饥饿与伤口折磨得思绪泛滥,李由勉力收束起意识。
匍匐在这阴冷小巷的地上,他感到自己的生命像被扯住线头的毛衣般一丝丝流逝,死亡像是带钩的铅锤,把他向着昏沉与黑暗拉扯。
但他的眼睛仍用力地瞪着——另一边墙角,一只生了癣的老鼠也在用绿豆大的漆黑眼睛静静地望着他——他们两个都很饿。
等待,唯有等待…
李由知道,如果自己没熬过“灰癣”,也许自己就会成为“灰癣”的下一场欢宴,既是食物也是餐厅。
很久很久之后——至少李由是这么觉得的——一双带着精美花纹的鳄鱼皮高筒靴突然介入了这处生死攸关的战场。
“你是怎么做到,能在耶德利城饿成这个样子的?你的食谱上是只有老鼠吗?”
李由费力抬眼看向靴子的主人,因为趴在地上的原因像是在翻白眼,然后他看到一张分外美丽的面庞,金色长发束成高马尾扎在脑后,额边几缕碎发随着她俯身垂下,发丝后面,是一双美得惊心动魄的湖蓝色眼睛。
鼻梁恰到好处地勾出一条优美的曲线,嘴唇艳红,笑起来的时候嘴角的一颗痣像是细小的宝石。
秀色可餐,放屁…
李由觉得比起这么一位倾国倾城的美人,他更想看到一只外焦里嫩的烤乳猪站在自己面前。
“要不是你突然插一脚进来,‘灰癣’说不定还真能进我的食谱。”
“啧,有意思,你是真要死了吧?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多余心思给一只老鼠取名字?还是说你是像没脑子的塔兹人一样对食物像宗教一样尊敬的白痴?。”
李由白眼翻的更起劲了,他现在只觉得烤乳猪天下第一,不仅能吃,而且还不会说话。
“要么小姐你善心大发地赏给我这个要饿死的可怜流浪汉一顿饱饭好得意自己的善良纯真,要么你就走开旁观看我怎么和‘灰癣’决一死战来满足自己残忍的恶趣味,能别吓跑了我的晚餐又不肯救死扶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