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八年,乙亥,八月初八夜,有星坠于海。
东番西南海岸,与澎湖巡检司隔海相望。
“诶,听说了吗?蔴猛的人又杀了一个红毛夷。”
“那又怎样?另外船主都说了,那些红毛夷是尼德兰人,我泱泱大明说话是要讲礼的。”
“你还不一样叫?顶着一头红毛,怎么还不让人叫么。”
那人下意识的就提高了音量,惊得和他对话的少年连连摆手。
“嘘,嘘,低声,低声些,吵了船主,有你的好果子吃。”
一边说着,一边鬼鬼崇崇的探头往廊上的窗户里看去。
他们口中的船主虽然年岁不大,但是端的能征善战,数年来在海上同红毛夷争夺大明和倭国的贸易权,大小海战不知打了多少场,终是胜多败少,这东番海域的明人们就没有不服不怕的。
再加上颜总舵主在倭国裂土开国,越发对这东番岛不管不顾,也只在对付红毛夷时才出动船队两相配合,船上的人都说船主怕也是要开国做王的英雄人物。
王者总是带些奇异的光环的。
这对于远渡重洋,来东番讨生活的明人来说自然是好事。
可如此一来,就逼得红毛夷对本地的村社土著压榨的越发苛刻了,土人受不得盘剥,反抗杀一两个人值当什么。
心里想着自家船主的英雄事迹,眼皮往上一翻。
正瞧见船主用一只手撑着侧脸,架在靠窗的桌面上,桌上铺的白纸空空如也,笔也撂到一旁,显然心情不是十分美好的看着自己。
那张脸稚气未脱,唇边的绒毛透过烛光隐约可见,星目剑眉,宛若黑洞的瞳孔映出一张惊吓过度的白脸。
“吓,船...船主,恕罪。”
那人一个激灵,差点向后跌个屁蹲儿,堪堪被身旁的朋友一把扯住胳膊,才稳住身子,没来得及站稳就赶紧鞠躬道歉。
手忙脚乱的样子,像极了被捞上岸的虾子,身体弓张不休。
朱烨放空的大脑被视神经疯狂的动态捕捉唤醒,虽然不知道小林子这又是鞠躬又是道歉的,闹的是哪一出。
“好了,下次注意,没事就走吧。”挥手就准备将其打发走开。
朱烨现在没心情搭理旁人,他自己现在都有些蒙圈。
原本他好好的一个二十一世纪牛马工程师,大干快上几个月终于项目完美验收,轻松下来的他开夜车回家,趁着等红灯的间隙,打开手机里的凯迪拉克车友群,想要看看沙雕群友都有什么新花样的时候。
突然被强烈的推背感连人带车原地发射,冲向十字路口的中央,随后就是重卡巨大的喇叭声和灵魂出窍一般的飘飘欲仙。
被动闯红灯应该不算闯吧?
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再睁开眼他就成了现在的朱烨,名字倒是和二十一世纪的一样,但也仅此而已。
他不是魂穿,更像是觉醒了胎中之谜,明朝的朱烨睡了一觉,二十一世纪的朱烨就带着满满一脑袋的记忆强行将其塞满。
一天的适应他的太阳穴还是一鼓一鼓的生疼,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好转。
现在这个其实也不是那么的重点,朱烨也是读过小说的,二十一世纪穿个人没什么稀奇的,虽然穿的人是他,也许有那么一点稀奇,但也不多,毕竟像他这么帅的一般都是主角。
让朱烨觉得稀奇的是,他穿的这个世界似乎有亿点点跑偏。
如果他贫瘠的历史知识没有因为穿越而变质,那么他的好大哥颜思齐应该在天启四年,也就是西历1624年的时候因为试图在东瀛搞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而被幕府将军制裁,被迫率众逃亡东番,之后于天气五年的某天狩猎后暴饮暴食,把自己给折腾死在当地。
而不是现在都崇祯八年了,他非但没有嗝屁,更没有来什么东番岛,反而真在东瀛折腾出了动静,大有裂土九州岛,割据一方同德川幕府分庭抗礼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