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监宝光早上进入兴云殿的时候,意外地发现昨晚来此的青雀美人完好无损地躺在床榻上,睡得正酣。里边睡着王,趴卧床上,呼吸平稳有力。
宝光心中惊讶,却识时务地立在床帏外,不作言语。
王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身上有些沉重,转头一看,竟然发觉头边有一只脚,沿着脚向上追溯,便看到了此时正搭在自己背上的另一只脚。此时,脚的主人还在酣睡不起,床榻的另一头传来了响亮的鼾声。
王仔细回想,终于记起来昨天晚上,自己召幸了青雀族的美人,两人在深宫中聊天跳舞,然后、然后、然后呢?王想不起之后的事情了。这种情况倒不稀奇,以前他召幸女御的时候,也常常忘记后半夜的事情。不过、不过从来没有像今天早上这样的感觉。
在失去意识的早上,醒来时发现枕边有一个完好无损的美人,这真是一件稀罕事。
王将玉藜的另一只脚搬开,坐在床上,仔细打量起这个女人来。这番动作并未惊醒玉藜,床榻上的美人只是换了一个姿势,继续睡去。
宝光召来侍女服侍王,却被王挥手阻止。相比起来,床上的这个女人显然更值得注意。
王推了推玉藜,“喂,醒一醒。”
玉藜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十分不情愿,只觉得头脑晕晕乎乎,还想再度睡去,奈何不知道是哪个烦人的家伙,不停摇晃着自己。朦胧中睁开眼睛,似乎看到床上有个男人。嗯,男人。
等等,一个男人!自己的床上为什么会有一个男人,怎么有点不对,这里跟自己的屋子好像不太一样,玉藜猛地坐起来,刚要召唤芳锦,忽然止下了后半句。
啊,她似乎想起来了。这里不是自己的屋子,这里是王的兴云殿。眼前这个同样坐在床上的人,毫无疑问,正是玄鸟王。
昨晚的一幕幕在玉藜的脑海中扑腾着回想。真是糟糕,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怎么会睡得这样沉,竟然被王叫醒。玉藜无奈地看着王,心想自己是会被当场打一顿,还是直接被拉出去砍头。希望自己死后,婉婉能自己照顾自己。
王看着面前这个直勾勾看着自己的女人,心中疑惑,一肚子问题,又不知从何问起。
最后还是玉藜咧开嘴,挤出一个笑容,“大王早上好。”
“我们,昨天晚上都做了什么?”王冷静地问道。
玉藜松了一口气,难道这家伙不记得昨晚的事情了?那就好办了。
玉藜温柔地靠过去,扯大了嘴角,尽力温柔地说道:“昨天大王和我一起喝酒聊天,还看我跳舞打拳了呢。咱们聊得很开心呢,大王还记得吗?”
王看着凑上来的玉藜,倒也并未阻止,“就这些,然后呢?”
“然后?然后就没了啊,咱们就一起躺下睡觉了。”玉藜态度真诚。
“怎么个睡觉法?”大王继续探究。
“睡觉,就是睡觉呗,还能怎么睡,就是咱们都躺在床上,然后呼噜呼噜睡觉啊。”玉藜天真无邪地说道。
“就只是睡觉,没做别的事情?”
“啊,是啊,不然呢,大王还要做什么事情吗?”玉藜故作天真,一脸无辜地看着大王。
大王一时也分不清这女人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不过通常来说,如果这个女人真的和他睡过了,此时一定会故作羞涩地承认吧。那么就当作自己真的只是纯粹地睡着了吧。
王再一次用力回忆,却依然毫无所获,不过和以往不同,现在的他神清气爽,身体也倍感轻快。看起来,自己昨晚确实是好好地睡了一觉。这是他与其他女御相处时从没有过的情形。很奇妙,就像回到了很久之前。
“你到底是谁?谁派你来的?”王沉下脸来,直觉告诉他这个女人不对头,虽然他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玉藜心中奇怪,这个大王怎么突然变脸,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大王在说什么啊,我、我是青雀族的玉藜啊,我是大王特意召进宫的女御啊,大王亲自封我为美人的啊。大王怎么都不记得了?我好伤心啊。”玉藜尝试着撅起了嘴,就像后宫其他娇羞的美人们那样。
大王皱皱眉,挥挥衣袖,从床上起来,自有两旁太监侍女前来伺候。
王对于昨晚的回忆始终有些模糊,就像他之前的十几年一样,有时候像是真的快乐,有时候像是在做梦。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第二天一切都会恢复如常。这个女人似乎有些不同,但也不过是个女人罢了。
只要自己过得舒服,那么这个人就要存在下去的必要。
第二天晚上,玉藜再一次被召入兴云殿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宝光跟在身后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说道:“娘娘当心,殿里有些不干净的东西,也不必在意,马上就会收拾好的。”
不干净的东西?玉藜心想,最不干净的东西应该就是那个大王。整天奇奇怪怪,阴晴莫测。
不过很快,她就知道宝光所说的不干净东西是什么。兴云殿中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
这个女人不着片缕,身上印着数十道深深的血痕,呼吸微弱,眼神呆滞。玉藜看了一眼便低下头去,这个女人她曾见过。一个不算熟识的女御,叫不上来名字,但与她一样,也住在这深宫中。
内侍们熟练地将这女人抬走,甚至懒得给她盖上一床被子,玉藜看着女人的眼光逐渐暗淡,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见到她。不由得暗自叹了一口气。现在她有些明白自己为何与众不同了。
玉藜抬起头,果然看到了满目凶光的王。宝光已经悄然退出,关好了门。只有玉藜一步一步慢慢地向着大王走去。
王盯着面前的猎物,眯起了眼睛,谨慎地保持正面对峙。
玉藜走到大王面前五米的位置便止住了脚步,王暂时止住了准备冲过去的脚步,狐疑地看着面前的人。
“大王还记得我吗?”
大王不语。
玉藜叹了一口气,情况果然糟糕,“我是玉藜,来自青雀族的美人。大王还记得吗,我们昨天还见过的。”
大王依然警惕地看着玉藜,对于玉藜的话没有反应。
玉藜接着说道:“大王昨晚也是这个样子,很凶很凶地看着我,弄得我好害怕呢。大王想要做什么呢?大王不是很喜欢我吗?那为什么还这么凶?”玉藜饶有兴致,仿佛在逗弄一个小孩子。
玉藜不知不觉慢慢靠近,等到大王察觉他们的距离已经超过安全距离时,猛地回过神来,嗷地一声吼叫,一个巴掌打了过来。
玉藜早有准备,一掌格挡住扇过来的巴掌,另一掌直接向着大王胸膛打去。入手坚硬如铁,大王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会反抗,怒火更甚,狞叫着扑了上来,玉藜闪在一边,脚踏风云步,绕着大王双掌翻飞,掌掌打在大王关节处。出掌利落,往往还没等大王反应过来,玉藜已经后退收掌,又将下一掌递出。
来回几遍,大王只觉得不过就像有小猫咪一次次撞在身上,有些疼痛感,但尚能忍受。只是每次向这女人进攻时,总是被她轻易化解,实在令人恼火。王大喝一声,瞅准目标,全力向玉藜扑去,这回一定要将这个女人抓住,撕成碎片。
玉藜早有准备,身手更为敏捷,对着扑过来的大王,如同点水蜻蜓一般,急速后退,用手托住大王双臂,向着自己的方向一带,大王竟然顺着这股力道,止不住地向前,跑了好几步,收不住力道,险些跌倒在地。
玉藜看了出来,面前的这个大王,似乎完全丧失了神智,无论与他说什么话题,对方都没有反应,只是一门心思想要进攻。玉藜索性也不说话,专心与他游斗,逐渐摸索出大王的套路。
虽然大王每次进攻都力大无比,但是却不太灵活,玉藜因势利导,引着大王不断扑空,或是带着他扑在柱子上、桌子上,消耗其力气。可是大王的气力似乎用不完一般,源源不断,反而是玉藜先有些气喘吁吁。
玉藜心想,这家伙哪里来的力气,真像头蛮牛。这样下去可不行,先倒下来的可能是自己。玉藜仔细观察了一阵,发现王只是一味冲击,并不用什么复杂的招式。
玉藜改变策略,不再与之缠斗,而是保存实力,尽力周旋。每当王冲过来的时候,便闪身后退,吸引王发起下一轮攻击。
在王又一次蛮力冲击中,王终于踩到了地上的一盏酒盏,啪地摔倒在地。玉藜终于找到机会,突地扑上去,没等王起身挣扎,狠狠抡起一个细口陶罐,打在后脑。
王在地上扑腾了几下,脑袋一片眩晕,想要起来,却觉得天旋地转。
玉藜迅速运起无形掌,将王体内几股相互冲撞的气息一一捋顺,最后又摸摸王的头,安抚般顺顺毛。探探呼吸,王的气息逐渐平稳,玉藜从王的背上下来,连拖带拉,将王拖到了床榻上。玉藜也瘫坐在一边,深深喘了口气。
这一天天的也太劳累了。玉藜暗中吐槽,自己本来不是来侍寝的吗,为什么变成每天斗兽啊,不对,是斗人。这大王到底是什么毛病,没完没了的。该不会以后每天都要来这么一回吧,这什么时候是个头?
正胡乱想着,劳累的玉藜恍惚间也进入了梦乡,依靠在床边,忍不住困意,沉沉睡了过去。
王醒来的时候,时辰尚早,借着熹微的晨光,看到一个美人趴在自己的被子上,正打着呼噜。
王想了一想,他昨晚叫来了一个女御。一番云雨过后,似乎不太尽兴,便又叫了一个女御过来。自己叫的是谁来着?
王凑近美人的脸颊,哦,想起来了,是那个玉藜。
沉浸在睡梦中的美人,毫无防备,长而卷曲的眼睫毛随着呼吸轻轻翕动。王缓缓靠近美人,不由自主地轻抚上细腻柔滑的脸庞,又急忙缩回手。
我在做什么?王不由得有些懊恼。自己在关注一个女人吗?真是可笑。
王躺回到床上,想要将玉藜踢下去,想了一想,终究没有这么做,时辰还早,王闭上了眼睛,继续小憩。他觉得自己很久没有这么舒畅地醒来了。这个女人,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真是奇怪。
宝光进来的时候,王已经醒来了,正目不转睛地看着玉藜,宝光连忙低头站在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