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都是我的事。”顾灵芷轻笑道：“我的选择，我来承担。”

风越过树梢，吹动天上的云层，也吹得她衣摆一下一下，拍打在身上。

“我忽然有点感谢这次的事情，”顾灵芷眸光中有着轻浅的笑意，“若非如此，我也许……”她微微垂眸，似在思考，而后抬眸看向穆霈云，“也许不知道我们对一件事的看法有这么大的差别。”

虽然她是这么说，但早在她知道邱立岳的身份，却选择对穆霈云隐瞒此事，独自找程振宇谈判，带邱立岳带北渊宗，让邱立岳自己处置那份遗诏时，她似乎已经隐约对穆霈云产生了一种不信任。就好像她一直知道，他们从来不会是一个阵营。

顾灵芷手上的树枝轻轻在他们中间的地面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戳着，看向穆霈云的眸光果决坚定，眉梢染着夜色的冷淡。

“我帮昀泽，是因为情义。”她缓声说道：“他是我的朋友。”

山林间再度起风，可因为靠得近，她的话清晰传入他耳中。

“我帮邱立岳，是出于道义。”她唇边绽开一抹淡笑，道：“你既然知道他的身份，又那份遗诏是关于韩王的，凭什么他只能任人鱼肉，只能被选择，而不能主动去作出决定？他有知道那件事情的资格，更有做出选择的立场。”

“所以，”穆霈云道：“即使所有事情重来一遍，你也还是会这么做，对吗？”

“是。”顾灵芷扬头淡淡一笑，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案，“我仍然会做我认为正确的事情。”

顾灵芷迎向那浅淡如烟的眸光，在他眼底深处，寻到了一抹熟悉的神色，她努力控制自己，不让自己分神，继续道：“我知道你有你的顾虑和考量，但……”

“利益、权斗，还有得失利弊，”她轻摇头，“不在我考虑的范围内。我只知道，该是如此，便是如此。”

“天地自有公道，而每个人，也有他应得的公道。”

顾灵芷说出这句话时，觉得耳边轰轰发响，仿佛有遥远的回声，穿越时间与空间，与她这句话，与她此时的声音重重交叠，在她脑海与耳朵中回响。一下一下，撞击着她的耳膜，又将这震动一点点传入她心底。

她低头看着地上被她划出来的一道道混乱的线条，却恍惚看见底下有一个棋盘，而那些线条像极了棋盘上棋子的走向。腰间胎记的位置，蓦地发热起来。

对面那一双眼眸，映入浅淡的月光，愈发显得眸色淡薄得如同烟尘一般，随时便会消散在空气里。连带着那一双眼睛，也仿佛隔着遥远的时空，朝她看来。

“灵芷……”

她听得他唤道。

“从我做出选择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可能要面对什么。”顾灵芷收回思绪，轻笑道：“只是原先，我还有着些期待，有着一些……”她轻垂眸，道：“可以算作是疑惑吧。”说完，她兀自一笑，“不过都不重要了。因为现在我明白……”

“清楚整件事的人，”她莞尔道：“除了我，还有你。”

“我原先还以为你不知道，还想着……”她轻笑着摇了摇头，“是我想多了。现在倒好办了……”

许是山风吹得人有些冷，许是月光太过惨白，将她脸上照得全无血色。那一双净澈明艳的眸子，如今蒙着黯淡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