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2章 首辅高拱要造反(2 / 2)朕先革了这大明首页

李贵妃虽是原体生母,但本朝吸取汉宋经验,太后也不能临朝称制,被限制在后宫,实际权力很小。母子间没有根本性的冲突,只要善加引导,就不是敌人,反而是助益。

说完后宫事,朱翊钧不再闲聊,主动去书房读书。

并非装模作样故意讨好李贵妃,而是要更加深入的了解这个时代的学术思想。

自己年幼,纵是皇帝,说话也没有份量,只能从古人先贤的典籍中获得理论支持。

如果不是他会背《孟子》,为自己的行为背书,李贵妃多半要因为自己跑到厨房而加以惩罚,之后更不会让自己处理龚妃之事了。

日后革新大明,同样得用这些圣贤的话语进行包装。

同时运用“我注六经”和“六经注我”两大杀手锏,构建适应这个时代的理论体系和话术,才能赢得足够的支持。

至于不支持的,通通是异端。

书案一角,摆着摊开的《千家诗》,皇家内府彩印。

当年这等善本只在国家图书馆隔着玻璃远远看过,初见时朱翊钧兴奋不已,想怎么摸就怎么摸,如今已经被他弃之如敝履。

诗三百千,是幼时认字开蒙,现在读的是《大学》。

今年年初,作为太子的朱翊钧才开始出阁日讲,正式学习四书五经。不过学了两个月,就因为隆庆病重暂停,直到如今。

高拱、张居正等先生不在,但孙隆诸太监出自司礼监内书堂,教他们的先生都是翰林学士,文化水平堪比举人,讲解这等基础内容,并非难事。

前两天便让人找来了之前旧档,高拱张居正为隆庆日讲时所留的笔记,用来辅助自学。

他记得高拱之后整理成《日进直讲》,张居正整理成《四书直解》,被后人对照,发现很多段落完全重合。

但不能以此认定张居正抄袭,毕竟四书有朱熹的标准答案,任何人都不能走出这个框架。且两人的儒学见解接近,反朱熹之理学,亦反徐阶之心学。

见朱翊钧懂事,李贵妃十分欣慰。

先帝故去,唯一的盼头就是儿子。

经历过嘉靖晚期的晦暗压抑,隆庆的纵情声色,她自然希望朱翊钧能够成为一代圣明君主,青史留名,自己面上也有光。

朱翊钧主动读书,李贵妃则细细抄录《地藏菩萨本愿经》,默默祈福。

如高骈诗言:

绿树阴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

母子俩平静的读书时光,很快被冯保打破。

和冯保一同来到乾清宫的,还有一个身宽体胖的太监,正是朱翊钧的三舅,李贵妃的幼弟,李进。

当年逃难进京,他割去烦恼根,当了太监,如今舅凭甥贵,直升为御马监提督太监,只在掌印之下。

御马监统领禁兵、提督京营、出镇地方,还负责一部分皇城防卫,是内廷唯一能和司礼监分庭抗礼的机构。

土木堡之变后,在西直门和彰义门同瓦剌军作战的,就有御马监的部队。

其重要性,可见一斑。

如今主少国疑,李贵妃寝食难安,这等重要的力量,必须要有自家人才能放心。

见礼过后,看李进的脸上满是汗水,李贵妃赐冰镇西瓜,让他吃两片解暑,自己也喝口茶,休息片刻。

李进顾不上吃瓜,爆出个惊天消息:“娘娘,首辅高拱有反心!”

“啊!?”

李贵妃一惊,失手打翻砚台。顾不上衣服的墨迹,忙追问具体细节。

“弟今日才知,之前有人听到高拱说‘十岁孩童,如何做天子’。还有传言说,高拱想要拥立外面的藩王上位,正在密谋谋反,罪不容诛啊……”

“宫规森严,三弟不得信口雌黄!”

高拱推荐的陈洪、孟冲等司礼监掌印,多给隆庆进献美女虎狼之药,惹的李贵妃不喜,但她不信高拱会反。

“千真万确啊娘娘,是弟亲自打听来的!都说天底下功劳,就属开国和拥立最大,他就是想要一个拥立之功,借机封爵!”

李进急的走来走去的,“弟说的不明白,还是让冯保来说吧。”

“奴婢以为,蔑视万岁爷的话可能是真,拥立藩王的密谋,多半是假,有人误传,进了李中官的耳朵。李中官也是忠心,知道后急于传报。”

不顾李进在一旁拉扯,冯保反而为高拱辩解。

朱翊钧在书房听到声音,放下了手中书。

李贵妃皱眉:“你仔细说,传言是怎么回事。”

“奴婢斗胆,万岁爷年岁尚小,正合他高拱弄权,没有必要再拥立藩王进京。若是找来个世庙爷爷一般的,反而有碍。

是以高拱不会密谋,拥立外地藩王。最多是他吃了熊心豹子胆,学董卓行废立,挟持更小的潞王,更容易操控,彰显他的权势。”

“他好大的胆子!”李贵妃一拍桌子。

冯保伏跪在地:“娘娘息怒,这都是传言,太过荒谬,奴婢都不敢信。只是事情牵扯太大,不敢不来禀告。就算他真的说了什么大逆不道之言,也可能是无心脱口,并非有意孩视陛下。”

“哼,什么无心脱口,分明就是他的心里话!”

李贵妃眼圈通红:“先帝才走几天,他就敢这般欺辱我们孤儿寡母,真是可恨、可恨!”

朱翊钧走出书房,温声安慰:“娘亲莫急,此事重大,得去找皇后商议,且先换了衣服,这里有我。”

安慰完李贵妃,朱翊钧让李进这个便宜舅舅先回去,还给他一道口谕,去检查宫禁守卫,以免真有小人兴风作浪。

得了令,李进自觉很受重视,开心离去。

朱翊钧转头看向冯保,似笑非笑:“你有话同朕讲,莫要吓到母妃。前面朕都听到了,可还有什么罪证?”

冯保忙掏出几份奏本,没有注意到朱翊钧的语气已没有往日亲热。

“万岁爷您看,奴才得知此事后,赶忙让人找了今年和高拱有关的本子。这是今年三月户科给事中曹大埜的奏本,弹劾高拱十大不忠,当时先帝爷已经生病,才被高拱欺瞒蒙蔽。”

十大不忠,第一条就是隆庆生病,却和亲家刑部侍郎曹金喝酒。收受金银、买卖官爵、笼络党羽、提拔亲信、打压异己、阻碍言路……

单看这一份奏疏,高拱就是和严嵩差不多的大奸臣。

之后,冯保又拿出来几份弹劾高拱的奏疏,说这些都是被高拱打压的忠良,给朱翊钧讲述高拱是何等的可恶。

比如隆庆初年,高拱为了夺权,指派爪牙齐康,攻击首辅徐阶和阁臣李春芳,惹来公愤,六部上疏弹劾高拱。

海瑞都为之鸣不平!

他上《乞治党邪言官疏》,怒斥高拱之错,这才让高拱灰溜溜回家。

后来圣上误信腾祥陈洪等人谗言,又让高拱回京。

还有几个月前,太子出阁日讲,高拱定五日才派一个阁臣。讲解经义,查看进度。平时只有讲读官等人陪侍,明显是对朱翊钧的轻视。冯保劝说隆庆后,才改成每天都派一个阁臣。

同样是上班打卡,五天才来一次和天天来,能一样吗?

可见高拱疏慢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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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瑞当时攻击高拱,但后来认错。在《海瑞文集》中记载

“时误听人言,说二公事俱未的确。中玄(高拱)是箇安贫守清介宰相,是箇用血气不能为委屈循热之人,一时保留存翁(徐阶)攻中玄者颇多。……存翁为富,中玄守贫,此未论及。人之难得,人之难知,如此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