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在一间远离市郊外的山村之中,大部分用木质建材搭起来的,仅有二十几平米大的宅子。
在这个狭小的空间中,年仅十岁的男孩和父母兄弟一家七口挤在这以人数来说绝不算宽敞的空间中生活着。
妹妹从小体弱多病,出身的时候差点夭折,为了给她看病,家中几乎散尽家财,靠着父母早出晚归的劳苦工作,以及长子长女在课余期间牺牲休息时间为人打杂来补贴家用才能勉强度日。
多子,贫困,身为这一家第二小的孩子,男孩每日除了跟随兄姐去最近的私立学校上学之外,就是在回家后帮忙照看躺在病床上的,年幼的妹妹。
长兄长姐和父母一样不会在家中留驻太久,一天下来,除了晚上的晚餐一家人有可能聚集齐之外,每个人都忙碌着,为了生计,辛苦着...
除了年纪比男孩稍长两岁的三女,对男孩来说可以算作亲近的人,也只有那个躺在床上咳嗽的病秧子。
看着三姐每天回来丢下书包便开始在那空乏的灶台边上准备妹妹的药和家人的晚餐,他时常只是按要求那样守在妹妹身边,或是偶尔帮忙端药。
他见过父母私底下争吵的模样,但在孩子面前,却从来都是挂着笑颜。
“再等等,等妹妹的病好了,咱们家的日子就能好起来。”
那就像一个没头没尾的承诺和信念一般,支撑着家里的人,但即便如此,除了男孩之外的其他孩子,都和父母一般,怀揣着希望,从不会有怨言,彼此关心着,坚信着这样的日子一定会好起来。
那是他第一次笑,拿着已经倒完残渣的药罐子站在门外,看着屋内餐桌旁张罗起晚饭的家人们又一次说着那些他们视作希望的话。
而年纪尚小的他却很清楚,自己的笑容和家人的不一样,不是出于对彼此的信赖和希望...
“镜,照顾一下妹妹,今天学校有事情,我会晚点回去,晚餐等我回去在一起准备吧!”
“镜,爸爸妈妈今天会从外地回来,要是兼职晚了,记得帮我们和爸妈说一声。”
“镜哥哥,好难受,哥哥姐姐什么时候回来?”
一成不变的日常,毫无乐趣可言的生活,让他时常觉得是如此地无趣,以至于他甚至无法从家人的喜悦货辛苦中感受到一丝共鸣,只是机械似得按照他们那永远不会相差太多的要求和嘱咐做着自己的事情。
“镜,辛苦你照顾妹妹了,有没有好好听哥哥姐姐的话?呵呵~爸爸妈妈给你们带礼物回来咯。”
“下次看诊的时间订好了,我想这周末带希子去医院那边...镜在家会无聊吗?要不要也一起去?”
是啊,因为自己是除妹妹以外最小的孩子,可开明的父母从来都不会忽视他的感受,永远都会抽出对他的关心,然而...为什么...他却丝毫感觉不到喜悦?
就连忙碌着补贴家用,操持家务的兄姐们都会时常露出笑容,仿佛相信着家人们,一同欢欣着,期许着...
就这样又是三年过去,直到有一天,他从山村的学校放学回家,面无表情的男孩依旧是那副对所有东西懂不感兴趣那般,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
他的身边并没有其他人,就算他的外表看上去不算太差,但是自身对曾在身边出现过的同学朋友都不曾有过理解的感情,所以也从未从那些凑到他身边的人身上感受到什么趣味,因此他才愈发地觉得麻烦。
渐渐地,他能感觉到,那些曾试图接近他的家伙们看他的目光似乎变了,就像是他看待那些家伙时候的情感差不多,异类,厌烦...
手里拿着三姐从校园的菜地里得来的蔬菜,以及一些看重姐姐的长辈们转交给她的,可以用来熬药的辅材,这是今天临走前,需要留校较晚的三姐交给他的。
思索着眼前毫无改变的景象,他眼神淡漠,甚至有些木楞地拐进了回家所需经过的一条小径之中。
不知走了多远,在太阳将要落山之前的道路上,能见度也愈发变低,山中不时传来鸟叫虫鸣,对他来说并不悦耳,更显嘈杂。
直到他走到了小径边缘的一处角落时,重物落地的撞击声将他的思绪吸引,那是从一旁的树林中传出的声响。
鬼使神差地,他抬脚走向了声音的发源处,在悄悄拨开眼前的一片枯萎的树藤后,一道身着黑衣的高达身影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
那是一个身着黑色残破斗篷,脸庞完全藏在衣帽下,宛如鬼魅一样的身影,在他的身前,一个像是人型的事物静静地躺在那儿,周遭则是逐渐蔓延开来的血泊。
一条条宛如长蛇一般的尖锥链条像是活物一般,缓缓地从地上蠕动着,回到了男人衣袖下的斗篷里。
咚、咚!
心跳在加速,他感觉心中似乎有什么热枕的东西正在冲击着他,令他的嘴角微微长大,弯折出曲线,甚至无法在此刻移开视线,满脸热衷地盯着那眼前的人,与那抹蔓延开来的,美妙的红色。
呼---!
转瞬之间,那道身着斗篷的声音已经来到他的面前,手中猛地射出一道链刺,划过他的脸庞,扎进他身后的枯枝中,将其粉碎。
“哦...?”
下一秒,那个人似乎被什么都系吸引了注意一般,体态中透露着好奇,因为眼前这个年纪尚浅的偷窥者身上,居然没有感受到恐惧,甚至透露着与之完全相反的情绪。
那道锥链被人收回,男孩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那儿,什么时候,又回到了那条几乎没人会路过的小径,只是他的手似乎一直在颤抖着,却不是因为恐惧。
“镜,你在这儿干什么?”
三姐的声音令他回过神,显然原本因为某些事务留校的她已经回来了,甚至在回家的路上碰上了他。
他这才注意到,天上不知何时已经挂着一轮斜月,而三姐看着他发呆的样子,脸上满是狐疑,直至追到他手中那不知道何时被撕破,早已空空如也的袋子。
“这不是我之前让你带回家的...里面的东西呢?蔬菜也就算了,可是那些给希子熬药的辅材可是校长好不容易准备的!你到底是怎么回事?!镜!”
他可以从三姐的话语中感受到逐渐起伏的情绪,眼前的女孩夺过他手中的破袋子,一脸焦急地确认着里面剩余的东西,样子及恼怒又沮丧,那是鲜少对他展露出来的责怪和怒气。
然而看着这背对着他独自懊恼的三姐,他却觉得心中的那股热枕感似乎在逐渐冷却,这令他的表情也逐步冷了起来。
他下意识地俯下身子,悄无声息地拿起了一块尖锐的随时,朝着懊恼沉凝的女孩一步步走去...
“算了,是我不好,我应该自己带回去的,既然丢了就算了,我们快回去吧...不然爸爸妈妈该担心...啊-!”
砰---!
剧烈的冲击,意识的远去,以及视线消失前,她看到的,那几乎很少在弟弟脸上出现的...笑容...
他不断挥动那块石块,直到被自己压在身下的人失去了气息,他的动作才停了下来,看着手上的那抹充满热度的鲜红,脸上再次露出笑容,心跳再次加快。
那是喜悦,那是他不曾感受过的快乐,在那悲哀的家伙因为绝望和痛苦而逝去的瞬间,他迫切地感受到了,这才是他一直想要品尝的味道!
他舔舐着那腥甜的味道,身体颤抖了许久,才重新看向身下的至亲。
须臾,他舔了舔舌头,拉起那逐渐失去温度的躯体,走近了一旁的树林之中...
那天夜晚,属于男孩家的房子燃起了大火,剧烈的火蛇几乎将住在那儿的所有人吞噬,也包括难得尽早归家团圆的父母和兄姐...
入夜时分,袁靖拉开了盖在身上的被单,面无表情地看了眼躺在身边的美艳妇人,细长的上斜眼中透露着森寒的光芒,好似浅息在洞穴中的毒蛇一般,没有过多的情感。
他起身走下床,在床边的沙发上拿起自己散落的衣物,慢条斯理地披到身上,而就在这时,床上的美妇也悠悠转醒。
她随意地披上了一件薄丝睡衣,两腿交叠地坐在床边,转头看了眼穿着衣服的袁靖:“这么着急又是要去哪里?靖儿,你最近似乎总是忙着东奔西跑呢?”
袁枫琴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以及隐隐的质问之意,这让袁靖扣纽扣的动作稍微一顿。
只见他面带笑容,不慌不忙地转过身来到袁枫琴身边屈膝蹲下,仰起头用温润的笑容直视着女人:“怎么会呢?只不过是因为夫人您今晚还必须出席地下竞技场的事情,我又怎敢因为自己的任性,耽误夫人您的行程呢?”
“哦?”袁枫琴勾起嘴角,似乎对男人的回答还算满意,只见他渗出细长手指抚上袁靖那外表英俊的脸庞,修长的指甲在男人的脸上游离着,像是在巡视领地的狮子那般:“前段时间,阿尔基亚的交接任务似乎出了点意外?”
袁枫琴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那一丝弧度就像是为危险中点亮的一道火把一般,令此刻的袁靖眉角一条,心中升起一丝警觉。
“一个小小的交接任务,居然折损了两名上级序列,以及数名的下级序列...而且我听说,这还都是拜岳瑾诚手下的那个狂妄的小丫头所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