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山,人杰地灵之地,常在附近居住的百姓都知道此山之上多有精怪。
此时正值盛夏,夜里清风徐来,凉意无比。
两个身影在斑驳树影间徘徊,嬉戏玩闹,好不自在。
一群飞鸟落在枝头,却是吱吱呀呀的不知在叫唤着什么。
那两个身影看着那群飞鸟,眼中各有神采。
这两个身影,原是那武夷山上修炼成精的小妖。
后来到了这凤凰山潜修,只是凤凰山上,有个金钵法王,将凤凰山牢牢的把控在他的手中,只要是在这凤凰山潜修的,无一例外都得尊称他一声大王。
两个小妖认个大王倒也没什么,平日里那金钵大王也不理会她们,她们自己潜修,倒也无妨,自有一番乐趣在其中。
其中一个掐着腰肢,朝着一旁的那道倩影说道:“采因,趁着人间无度,要不咱们也下山去看看吧。”
那另一道身影却是说道:“媚娘,人间虽无度,但是祸乱随心,你我若是一不小心坠入了魔道,那可就不好了,还是在这深山中潜修更好一些,待你我都成了道,再去领略人间美景,岂不更好。”
那扭动着身姿的胡媚娘,却是说道:“采因,咱们来了凤凰山多久了。”
采因道:“大概有三年了吧。“
胡媚娘道:“三年时间虽然不是很长,但是我听说江南盛景,美轮美奂,你我整日在这山中潜修,长此以往,岂不得蒙蔽了心智,外出见识一番也是极好的。”
采因道:”可是“
胡媚娘道:“采因,别可是了,我答应你,咱们就小去一两个月,转够了便回来,你看如何?”
采因犹豫一番,道:“那好吧,你得答应我,别到时候贪玩,不知道回来。”
胡媚娘笑了笑,探出纤纤玉臂,揽在采因肩上,笑道:“知道啦,这不是有你看着嘛,我哪里会呢。”
采因道:”那可说不准。“
许仙在钱塘呆了两日,好好陪伴了姐姐一番,想着这一遭闲暇,不知何时再有这等时日。
不如趁着此机会,将故友旧知见一见也好。
于是索性便朝着绍兴府嘉兴县的方向飞去。
贾全在嘉兴县任县令老爷。
许仙倒是想看看当初的同窗好友如今是个怎样的派头。
许仙的脚程不慢,嘉兴离钱塘也无多远。
许仙飘摇着身子,不出一个钟头也就到了。
嘉兴,处江河湖海交会之位,扼太湖南走廊之咽喉。
嘉兴钱粮丰厚,着实是个福贵宝地。
贾全能到此任职,倒也让许仙有些意外。
像这种鱼米之乡,一般都是人人争抢的肥差。
许仙闲庭散步,行至那嘉兴,寻了一处酒楼坐坐。
时间还早,这个时候,衙门应该还在办差,还是等一等为妙。
许仙所在的这酒楼唤作醉仙楼,倒是与金陵的醉仙楼同名。
人来人往的,生意还不错。
许仙在二层楼上,寻了一处僻静的角落坐了下来,这位置极好,正好能看到下方的景致,也能看到街上的情况,登高可望远,近可满庭堂。
而后要了一盘小菜,一壶小酒,倚栏听风,自有一番情趣。
不多时,只见那酒楼外的街道之上,几个身着道袍的道士进了这酒楼。
那几个道士中间还有个道姑,几人看起来不是寻常的道士,应该有些功夫底子在身上。
他们在大堂之上寻了一处落座,然后脸色都不太好看。
尤其是那道姑,吊着一张脸,好似谁欠了她钱似的。
那几个道士在大堂之中坐着,倒也不张扬,只是邻近的顾客总是有些顾忌,时不时的往那一桌上瞅瞅。
道士们个个背负长剑,等闲人也不敢惹。
这世道背着剑出行的,有几个是装样子的。
若是一言不合被人家教训了,还不得是自认倒霉。
许仙悠然自得,却是不想一旁有个青衣老者看到许仙,眼中微微一亮,随即那青衣老者朝着许仙迈步而来。
许仙自然感觉到有人朝着他靠近。
那青衣老者直接一屁股坐在许仙的对面。
与许仙说道:“这位小哥,面貌好生俊俏。”
许仙看那青衣老者气度不凡,却是淡淡笑道:“老哥缪赞了。”
那青衣老者听许仙唤他一声“老哥”,而不是前辈之类的话语。
眼中的神采更是闪动不已。
他呵呵一笑,道:“小哥,一人独饮,岂不落寞,老头子来和你做个伴如何。”
许仙笑了笑,道:“老哥有此雅兴,我又岂能推辞。”
那青衣老者闻言,直接说道:“好好好。”
随即唤来了小二,又添了一壶酒。
二人萍水相逢,不问名姓。
青衣老者见许仙淡然处之,不似等闲。
颇有几分好奇。
想他纵横江湖,也曾见过不少少年俊才,可是又有几人能入得他眼。
偏偏他这一眼望去,只觉这小哥似乎颇合他的眼缘。
青衣老者见许仙不说话,他倒是不觉尴尬。
二人你来我往,对饮一番。
许仙觉得差不多了,便准备离去。
谁知正在此时,从一楼蹬蹬蹬的跑上来几个道士。
那几个道士指着那青衣老者怒气冲冲的说道:“王老邪,你竟然还有心思在此地饮酒作乐,当真是不把我清虚观放在眼中,今日我们师兄弟便要为我师父报仇,让你授首于此,你跑不掉了!”
那道士一副你已经被我们包围了的样子,但是从他们的紧张态势来看,似乎已经将眼前之人当做了平生之大敌。
反观那青衣老者似乎根本不将那几个道士放在眼中,根本都不看他们一眼。
只是嘴中说一句,“真是呱噪。”
青衣老者与许仙道:“小友,扰了你雅兴,实在不好意思。”
许仙笑了笑,道:“无妨,我这就要走了。”
青衣老者听许仙要走,眉头一挑,道:“小友不如看完这场好戏再走不迟。”
许仙闻言,有些不明白青衣老者的意思。
只见那青衣老者直接起身,朝着那几个道士说道:“尔等既然要报仇,那便来吧。”
那几个道士拔出剑来,气势汹汹的看着青衣老者。
却是没有一个敢于先出手的。
那青衣老者不禁放声大笑,道:“这醉仙楼是个好地方,你们既然放不开手脚,那便到外面去,也好给你们个机会。”
说着,那青衣老者直接朝着外面跃去。
那几个道士看到青衣老者翻出了酒楼。
纷纷对视一眼,然后急忙追了出去。
许仙执酒,看着下方那青衣老者与几个道士对峙。
那青衣老者怡然不惧,根本不见慌乱之色。
反倒是那几个道士,虽然是以多对少,但是看起来一个比一个神色凝重。
那青衣老者瞅着那几个道士,不屑一顾的说道:“清虚观主一世英明,就是这眼光着实不咋滴,收了你们这几个脓包弟子,我王老邪就站在这里,你们也不敢出手,当真是笑掉大牙。”
那几个道士闻言,不禁大怒,其中一人,朝着那青衣老者喝道:“王老邪,你杀害我师父,此仇不共戴天,我清虚七子是决然不会放过你的。”
那青衣老者撇嘴道:“光说不练假把式,你们倒是出手啊,我王老邪倒是想看看,你们这些脓包从清虚观主的手中学得了几成本事。”
那几个道士勃然大怒,却是不敢率先出手。
青衣老者长啸一声,嗤笑道:“你们几个无胆鼠辈,真是丢脸,你们一起上吧,我王老邪一并将你们给收拾了,免得你们再在我面前呱噪。”
说罢,那几个道士终于忍不住出手。
那几个道士倒也不是没有本事的,几人之间配合有度,团团将那青衣老者给包围。
那青衣老者被那几个道士围在中央。
那几个道士的剑招精妙无比,但是那青衣老者却是不见慌乱之色。
游刃有余的在那几个道士的围攻之下四处而行。
酒楼之上看热闹的人是越来越多,普通人哪里能看到这等精彩绝伦的对决。
纷纷屏息看着,虽有人大胆猜测,到底是谁能胜出,但更多的人还是替那青衣老者捏了一把汗。
毕竟人多对付人少,总归是人多的看起来赢面更大些。
有好事者在一旁看的仔细,几个身着华贵衣裳的富家公子聚在一起,还煞有其事的对赌起来。
有人赌那青衣老者赢,有人赌那几个道士赢。
许仙晒然一笑。
只觉那青衣老者招式精妙更甚一筹。
虽然是被那几个道士围攻,但是人多并不代表一定能赢。
人多也容易被各个击破。
许仙估算着,那几个道士估计得意不了多久,就要被青衣老者给逐个击破。
这等程度的精彩打斗,倒是不多见。
许仙也明白了为何那青衣老者要让他看一出好戏。
这的确算是一出好戏。
就在许仙盘算之时,那边的青衣老者却是不想再和这几个草包道士纠缠。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这几个道士都不是什么厉害角色。
但是凭着一手合击之术,倒也有几分眉目,但那都是清虚观主的功劳。
和这几个牛鼻子没有半毛钱关系。
他还想着让上面的那个小家伙开开眼界,所以还是不能缠斗太久,缠斗太久不利于他震慑那小家伙。
他已经看出那小家伙根骨不凡,若是能将其收为徒儿,岂不是了却了他的一桩心愿。
想他一身所学,竟然没有个像样的传人。
若是寻个庸碌之辈,和清虚道人的这些破烂徒子徒孙一样,那他恐怕是魂归地府,也不会闭眼。
早晚要被那庸碌之徒给气的七窍生烟。
如今好不容易见到个好苗子,总是不能让他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给溜走。
只要自己施展出雷霆手段,还不怕那小子不臣服。
毕竟如今江湖武林,他也算最顶尖的那一波人,能与他齐名的,不超过一手之数。
不过他并不想用名号压人,他想的是,让那小子自己生了心思,纳头拜下。
岂不美哉,如果是自己先开了口,那便是丢失了先机。
往后岂不是要被这小子给吃的死死的。
青衣老者这一等级数的江湖高人,最在乎的便是有没有一个合格的衣钵传人。
不然也不会如此煞费苦心。
若是旁人根本不值得青衣老者如此,可是碰上了许仙,青衣老者便是动了十成的心思。
只见青衣老者长啸一声,青衣薄衫,身法飘忽,几个起落之间,就将那几个道士给干了个人仰马翻。
那几个道士被青衣老者打败,纷纷面露不甘之色。
可是他们最大的依仗已经被这青衣老者给破去。
而反观青衣老者连大气都不带出一下的,简直就和大人暴打小朋友没有区别。
他们再不甘心也不敢再冲上去。
那青衣老者是出了名的乖戾性子,若是惹恼了他,还不得被他给生生磨死。
他们虽然很想为师父报仇,但是奈何仇家太过厉害。
以他们如今的本事,想要报仇,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道士中为首的一个捂着憋闷的胸口,朝着青衣老者说道:“王老邪,你别太得意,我们师兄弟虽然今日败在你的手中,但来日方长,我们一定会再来寻你的。”
那青衣老者闻言,不禁嗤笑道:“若不是看在清虚道长的面子上,你们几个如此冒犯于我,我已经将你们给格杀,还容得你们在此呱噪。”
“你们几个若是不想死的快一些,就赶紧从我面前消失,否则我定然要取了你们的性命,去给清虚道长做个伴。”
“我想你们对清虚道长师徒情深,想必也很想去地府给清虚道长尽孝吧。”
那青衣老者的话,让几个道士面色发苦,纷纷捂着胸口,往后退去。
生怕青衣老者痛下杀手。
那为首的道士见状,也不敢再放什么狠话。
生怕将青衣老者给刺激坏,当即挥手,与身后的几个道士说道:“我们走!”
那几个道士来的快,去的也快。
虽然受了不轻的内伤,但是跑起来也敢慢半分。
青衣老者在他们眼中已经成了索命阎王,生怕跑的慢了,就被青衣老者给擒住。
他们深知青衣老者决然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
别说杀他们一个,便是将他们都给杀了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楼上的人看到那几个道士仓惶逃窜而走。
不禁纷纷摇头,那几个对赌的富家公子不禁出言嘲讽道:“看起来人模人样的,谁知道却是废物一堆,几个人也打不过一个老头子,真是丢死个人了,真他娘的晦气。”
那富家公子在对赌之中押错了宝,将宝都押在了那几个道士身上。
这输了银钱自然不爽,将那几个道士给骂了个狗血淋头。
那几个道士不会知道,自己险些丢了性命不说,还平白被人骂的不堪入耳。
那青衣老者见那几个道士仓惶逃窜,很满意的点了点头。
然后又一跃而起,落在了二楼之上。
青衣老者的威势到底还是震慑了不少人。
那些看客看到青衣老者到了楼上,纷纷退避三舍,生怕这青衣老者将他们给收拾了。
青衣老者走到许仙对面,依旧坐下。
青衣老者怡然自得,却是发现许仙的脸上并没有他想象的那般震惊。
平淡至极的表情,也不像是装出来的。
青衣老者这下有些看不懂了。
在心底猜测道,难道这小子不喜武功?
许仙见青衣老者又坐了回来,心中虽然对青衣老者的功夫有些佩服,但是也说不上有多少惊讶之色。
他飞来飞去的,眼界自然早已不在这区区江湖武艺之上。
这老者的武功在江湖上定然不是一般人物。
但是在他眼中,也不过尔尔。
再厉害也不过是个普通人,不能参透天机,悟道长生,更别提飞天遁地,朝游北海暮苍梧。
许仙朝着青衣老者微微一笑,然后举杯道:“多谢老哥让小子看了一出好戏,这杯酒算是小子敬老哥的,喝了这杯酒,小子也要告辞了。”
许仙举杯,然后一饮而尽。
那青衣老者不禁一愣,怎么剧情不按照他的想象发展。
这小子怎么就能这么若无其事。
那青衣老者想了想,难道是这小子在欲擒故纵?
绝对有可能,这小子看起来就是那种脑瓜子极为聪明的,他定然能看出自己的不凡,但想显露出自己的不一般,这才反其道而行之。
青衣老者自觉猜中了许仙的心思。
他决定以静制动,他泰然处之的举杯,然后与许仙对饮。
许仙见青衣老者喝了酒,然后便起身,朝着青衣老者微微颔首。
直接抬步离去。
青衣老者心中盘算道,小子还挺沉得住气,我就不信你能不回头。
青衣老者在心中默数几个数,他断定许仙会回头。
可是当他数完十几个数之后,也没见到许仙回来。
反而一转眼,许仙已经在街上出现。
正朝着远处行去。
青衣老者一看,顿时傻眼了。
自以为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谁曾想原来一切根本不是他想的那回事。
青衣老者哪里能让许仙就此从他的眼皮子底下溜走。
这年头,想找一个根骨上佳,心性完美的衣钵传人,那基本是很难的事情。
不然他也不会在这个岁数,还没有找到。
如今好不容易见到这么一个合乎他心意的,岂能就这么让他消失。
青衣老者立马从二楼飞跃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