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五章 乌烈(1 / 2)长白一梦首页

后来的事,我都记不清了,发生了什么,我也看不见了。

我木然地从拥挤的喧嚷的人群里挤出来,被人撞着,碰着,没有疼痛感。

一丝一毫都没有!

我好像记得,师傅让我去皇城那里等着他,是什么时候呢?正午,还是黄昏,抑或明晨?

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漫无目的地走着,只觉得,到南城的路怎么这么长,怎么老走不到尽头似的。

我又想,母亲,你究竟在哪里?为什么我连你的一点踪迹都找不到?

父亲,为什么你们生下了我,但又都不要我了呢?

天地那么开阔,于我,却是半点容身之处也没有!我存在的意思,究竟是什么?!

这时候,我听到汩汩的流水声,细细的,甚至是悄无声息的,却像是流在了我的血脉里一般,让我鬼使神差地顺着水流的方向而去。

明明仍是说下雪就下雪的季节,在这山脚斜坡直下的向着太阳的地方,却是有水流潺潺地向远方流淌了。

我一步步走过去,一步步走进水中,水流冰冷刺骨,刺激起了我前所未有的亢奋,我忘却所有,只想着再往前,再往里走去,慢慢地,冰冷的水流已经漫到了我的腰间。

我冷得直哆嗦,但却抑制不住地继续往水流更深处走去。

突然,有强劲的力量将我横抱了起来,我还来不及反应,就听得有陌生的男子的声音喝道:“是要洗澡吗?去我家我给你烧热水洗!”

我拼命挣扎着,他一个没站稳,两人都跌进了水里!

整个人落进水中的刹那,我看到了明亮亮的水面上,一双桀骜不驯的眼睛。

南城,一座毡房里,我才洗过了热热的热水澡,换上了放在一旁的一件素色直领团衫,并着一条黑紫色的并服琖裙,将在火塘边慢慢烤干的头发重新扎起一条长长的辫子。

这时,毡房的门被推开了,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男子走了进来,门外的阳光也随着门的被打开,被推了进来。

“我叫完颜漫带!是你的救命恩人!”站在那光里,他说。

这样的开场白!

我站起身,“多谢!”

“怎么,不想死了么?会谢我了!”他走过来,笑着看着我。

我点点头,“是的,醒了!不想再死了!”

他愣了一会,然后哈哈大笑起来,他说:“这就对了嘛!年年都是乌烈拿第一的骑射比赛,确实有些乏味,但也不必因此而寻短见嘛!”

“啊?”听到这么名字心里还是忍不住地颤了一下,我忙抬起头道:“你的意思是,明年你来拿这个第一吗?”

“哈哈哈!”他拍了拍我的肩,笑道:“你这个小姑娘说话怎么这么会刺人,我当然拿不了第一,他也确实太厉害了!但我其他方面比他厉害!”

“有什么吃的吗?我饿了!”我实在不愿意再听到那个名字以及与那个名字相关的任何事!

“有有有!我带你去!”

北城的一家面食店内,我与完颜漫带面对面坐着,他就那样双手杵着地上,看着我喝了一碗小米粥,又切了一大块牛肉,还嚼了两个烧饼。

我擦擦嘴,又拍拍手,有些满足地对着他说:“饱了!”

“不够吃还可以继续!”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那就再来两个炊饼!”我一点也不客气!

店家又送了来两个炊饼,我说:“再来一罐米酒!”

店家带着示意的眼神看了看完颜漫带,完颜漫带点点头道:“你只管照这姑娘的吩咐去做!”

于是,桌上又多了一大罐米酒。

我倒了两碗,一碗放在他面前,拱手道:“我这条命也有人救了!多谢你!”说罢,一口气便将那碗酒喝得一滴不剩。

他微微皱了皱眉,仰脖喝了自己的那碗。

我又倒了一碗,满满的一碗,我说:“方才我想死,此刻不想了,水很呛人,太难受!”说罢,我又喝了第二碗,仍是一滴不剩。

他笑了笑,也喝下了自己的。

“第三碗!”我打了一声响亮的酒嗝,又说道:“热水很舒服,饼很好吃,米酒虽浊,但喝进去心里热热的!敬这样的好生活!我要好好活着!”

说罢,我又咕噜咕噜地喝完了这碗,也没再去看他喝不喝。

“谢谢你!完颜漫带!”

然后我站起身说:“现在,我要去皇城找我师傅去了!下次见!”

话音未落,我只觉得我双膝一软,整个人软软地便睡在了地上。

我,醉,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我还是睡在了那间毡房里,忙揉了揉眼睛坐起身,只看到西斜的落日正落在我的裙衫上,突然想起与师傅的约定,忙穿了靴子跑了出去。

“跟我骑马!我也要去皇城!”完颜漫带已经坐在马上,他伸手向我的那刻,我心里怔忡了一瞬,想起了那个人。

“走啊!”他说。

“嗯!”我抓住他,上马坐在他前面。

他说:“坐稳了!”

我点点头,只听得他一声呼叫,这匹棕色的好马撒开蹄子便奔跑了起来。

“你师傅是谁?你叫什么名字?”他在风里问我。

我在马蹄的颠簸里,忍着宿醉后的恶心,回答他道:“我师傅是萧抱珍,我叫林长生。”

“好!”

一声鞭响,马儿加快了速度,在我欲吐不吐的痛苦里,奋力向皇城奔去。

垂杨四围,系着好些马儿,有的悠闲地甩着尾巴,有的吃着面前口袋子里的干草,有的望着垂杨里的毡房宫室偶尔嘶鸣几声。

达官贵人们碰到了,站在那里表情欢快地寒暄。

只有我,一下马便抱着一棵垂杨吐得翻天覆地!

我真的不想这样丢脸的,但是我实在忍不住了!

完颜漫皱着眉站在一旁道:“早知道我就不带你来了!”

吐到有气无力的我,还知道跟他调侃几句:“那你再把我送回去,让我自己走过来便是!”

他刚想说话,却被一个人猛拍了一下肩膀,:“漫带!这女孩是谁啊?!嫂子吗?”

“什么呢!?”我擦了擦了嘴,忙回道:“不是,我不是,我就是吐。。。。。”

“喔!嫂子怀孕了!”来人大笑着,:“漫带!你小子可以喔!还说不结婚不结婚,结果,直接携妻儿参加晚宴呢!”

“那是!哒哒!”完颜漫带脸上充满了真实的笑意,他说:“下次的酒宴,两件喜事一起办了!”

“那我一定到!”

“说好了!”

两个男人又是碰拳头又是互相拍背的,又说了几句才各自分开。

“喂!你干嘛!胡说什么呢!”我虽然吐得浑身无力,但还是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来表达我的愤怒。

“那我说什么?”漫道眼珠一转,双眉紧皱靠近我说:“说你跳河自尽,我救了你,你又让我请你喝酒,然后喝醉了来皇城呕吐?”

我气得给了他一拳,转身便欲往城内走去。

“林长生!”他大喊一声!

我转过身去,就看到他一脸坏笑地看着我!

我赶紧伸手捂住他的嘴,小声埋怨道:“那么大声作甚?!嫌我还不够丢脸吗?”

“林长生!”他的声音比方才更大,“都怀孕的人,还不听我的话!到处乱跑!下次再这样看我不打你的屁股!”

这人简直疯了!!!

这下好了,所有人都转过身来,或笑或惊讶地看着我和他!

我狠狠瞪着他,正欲发火,这时候,有个人骑着匹白马慢慢踱了过来。

夕阳的余晖,尽数落在他的身上,他的模样一点点地,在我眼里清晰起来。

一身绀蓝色的锦袍,外穿银白色貂皮大裘,头戴貂毛外翻的帽子,腰间系金色扣拌的腰带,带着些懒懒散散的意态,愈发显得与众不同,恣意卓绝!

他的目光定定地落在我的身上,他从马上下来,很不可思议地慢慢地走到我的身旁,他的声音像是从另外一个世界飘过来般空旷虚无,他一字一顿地说:“林长生,原来你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