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1月1日夜,
冬末春初,廊房达城县某国营机械厂家属楼。
“呼!”
罗念从梦中惊醒,人到三十,噩梦做了十几年,有时想想已无牵无挂,真想一走了。
但二老的临终遗言,不约而同让自己好好活着,所以哪怕噩梦缠身,哪怕活得并不精彩,他也得活。
和久病成医是一个道理,罗念平静地用袖口擦去头上大片冷汗,并随手摸向放在床头的水杯。
一摸、两摸、三摸……
“嘶!”
十几年如一日的习惯,让罗念自信到水杯一定放在床头,不大对劲!
如是想到,他打算开灯查看,却发现台灯竟然也不在原位。罗念心中一激灵,上身打挺,垂死病中惊坐起。
借着窗外皎洁的月光,他看清了屋内的陈设,发愣、恍惚是第一反应,不敢置信地揉眼是第二。
略显过时的旧家具、满墙的球星海报、一把木吉他、书架上摆放整齐的全套《灌篮高手》……
一切的一切,罗念熟悉又陌生!
熟悉,因为这是伴随他整个青春的小小天地,那时家人尚在,回忆是温暖的。
陌生,一五年母亲体检时查出肺癌晚期,选择保守治疗,最终没能活过三個月;父亲操劳过度,兼忧思成疾,紧随去了。
那年是罗念大一寒假,父母双双病故,他狠狠消沉了一段时间后,睹物思人,选择搬出老宅,远走故乡,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过。
“呃!”
罗念激动到不能自已,想要开口说话,嗓子却紧紧锁死,只发出一声干涩的颤音。
他大口喘气平复心态良久,才试探着朝屋外喊道:“妈!爸!”
罗家老宅是厂子分配的职工房,标准两室一厅,六十平大小,缺点是隔音效果一般。罗念以前图省事,总这么叫唤,罗妈觉轻,必有回响。
一息、两息、三息……
没丁点动静,他眼中满是失望,当即要抽自己个嘴巴,好叫从这美梦中快点儿醒来。
“啪嗒!”
屋内灯光亮起,罗爸罗妈手捧蛋糕与准备扇嘴巴的儿子四目相对,一家三口脸上露出了同款的诧异。细细品来又有些许不同,罗念的表情要复杂且生动得多。
“儿子,睡蒙了?”
“臭小子,祝你生日快乐!”
罗妈罗爸先后开口,饶是饱经社会捶打的汉子也扛不住,罗念渐渐红了眼眶,翻身下床抱住了父母。
“老婆,你偏说弄什么惊喜,这回好了吧。”
罗爸似在嫌弃儿子过于矫情,可语气中满是欣慰。
“哼,你懂什么?儿子长大了!”
在罗妈眼里,自家青春期的皮小子能一改常态跟父母亲近,是一种难得的成长,要多支持多鼓励,剜了眼罗爸呛声道,又摸了摸儿子的头。
罗念感受着妈妈掌心的温度,干涩的心田润开了花,他很确定是真的,他穿越了,回到了过去!
“臭小子,还不放开,那可是我老婆!”
“略!”
换了芯子的罗念,稚气大发,朝爱惯爱争锋吃醋的老爸做了个鬼脸,逗得罗妈噗嗤一笑。
随后她打起圆场,一家人和和美美地过了一个简单却颇为欢乐的生日宴!
席间,罗念悄悄看了日历,眼下是高一寒假,来得及,医生曾说过罗妈要是能及早防治,肺癌也不会病变的那么快。
罗念心理年龄已逾三十,且饱经风霜,自然能藏得住事,没在饭桌上透露一星半点。
他知道,如今家里最大的问题就是缺钱,最要命的病就是穷病,若是不能解决,那只会给父母添堵。
没钱,罗妈依旧会为了给她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存钱、省学费,选择保守治疗;没钱,罗爸依旧会为了赚药费,没日没夜地打工,最终操劳成疾,撒手人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