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香镇,步军知事府衙,知事书房。
纵使晚节不保被调到这等偏僻小镇,为不作为的书院背黑锅。
雷震戎马生涯数十年,一身武胆悍气终究硕果仅存。
双目逼视之际,犹自虎虎生威。
然而此时此刻,书房中的任何一人也不是他开罪得起的。
他也只得将目里焦躁尽数收敛。
眼看两位白云庵大师,一位野路子猎鬼人对坐凝视,气氛甚僵。
雷震犹豫了好一阵子。
最后仍是沉不住气,开口介绍道:
“沈老弟,这两位是白云庵云游在外的大师。”
“听闻我焚香镇鬼患已持续数年,两位大师慈悲心肠。”
“决意留在镇上,斩妖除魔后才再续旅途。”
“那位年长些的,不,我是说坐在左首那位,法号妙清。”
“右首那位,法号名为妙玉。”
“两位都是白云寺住持的嫡传高徒,法力通天,沈老弟与两位多亲近亲近。”
妙清尼姑将约二十四五,容貌甚是艳美。
与外人交际的经验和火候,显然比起初出茅芦的师妹为佳。
闻言从容笑道:
“我姐妹在此地人生路不熟,有沈道友这位本地人带路,自是省去不少功夫。”
言语客气中带着疏离。
显是对沈澄能为二人提供带路以外的任何帮助不以为然。
那丰腴貌美的妙玉尼姑,态度却比师姐不客气得多了。
自进书房以来,她的目光便不住在沈澄脸上来回打量:
“……他们为什么叫你沈三爷?”
“家里行三。”
“令尊令堂,均是修士?”
“不然。父母早逝,两位兄长皆已夭折。”
“……而你本人,虽然不知道从哪学了几手驱使尸偶的本事。”
“却似乎只是个初成气候的武夫。”
“瞧着只有二段?三段?”
面对妙玉直截了当的质问,沈澄只是微笑不语。
妙玉见状,哼了一声,再也不瞧沈澄一眼。
妙清会意,即把视线转向主家雷震。
“知事,恕我直言。”
“纯粹武夫所长者,乃沙场征战、江湖搏斗。”
“对上形体时虚时实,出手便即带有阴煞之气,伤人性命于无形的鬼魅阴物。”
“恐怕无法派上多少用场,反倒误了自身性命。”
事实上,她这番话还是瞧在同是纯粹武夫的雷震面上,而作了修饰。
天下之大,修行之途五花八门。
执大道牛耳者,自然是以儒、佛、道三教为首。
三大教门枝繁叶茂,天时地利具在掌握,尤以儒门为天下之冠。
此外,诸子百家均传世数千余年,根基深厚,异士奇才多如星数。
而居于全体修士鄙视链最底层的。
自然便是门槛最低,良莠不齐的纯粹武夫。
也即名门仙师口中的“粗鄙武夫”。
哪怕是资质平庸至极的普通人,只要有幸接触到最粗浅的练功法门。
凭着几本粗浅秘笈,苦练上三五十年,也能修得一股蛮劲。
一刀斩杀陈老头的左一刀,在这锡卢国,已算得上是相当不俗的练武奇才。
纵然如此,妙清、妙玉般的大派仙师,佛门嫡传。
可不是陈老头般大道无望,肉身老朽的第一楼练气士可比。
以两位白云庵大师的高傲。
本就从未把只于小国境内颇有凶名的江湖武夫放在眼内。
对左一刀如是,对沈澄亦如是。
至于沈澄只消一瞬。
就在处理掉左一刀同时,以长命灯炼掉其神魂一事。
他自己不提,妙清、妙玉自然也无缘知晓。
雷震瞥了沈澄一眼,见他始终微笑不语。
当下深深吸了口气,往着妙清恭敬地行了一礼:
“大师所言,确实有理。”
“只是……沈老弟并非寻常武夫可比。”
他伸出三根手指,一张老脸彷佛因为同为武夫而与有荣焉。
“单是鬼患加剧的这三个月内,沈老弟便猎杀了五头恶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