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金怎怕火炼,有志试比天高。
只怕虚情含假意,伤及无辜害天良。
阴云密布,细雨蒙蒙。
一排排宽阔笔直的铁轨通向远方,零散驶过三两节火车头。
两旁是一栋栋高大的车间、厂房和仓库,整齐排列。屋顶烟囱伸向天空,竖起了一片砖砌的桦树林。
风吹过钢铁桁架,发出呜呜声。
雨拨动门前风铃,传来叮咚响。
去年悬挂的灯笼已经落满了煤灰和尘土,再加上雨水的侵蚀,变得破烂不堪,只剩骨架。
铁道旁,高高的月台上,有一处雨棚。
黄铜支架搭建,绿色玻璃镶顶,其下摆放着一条条黄铜横椅。
横椅坚硬、冰冷,也鲜有人打扫,因为除了偷渡客,很少有人在此候车。
因为这里不是客运车站,准确来说,这里只是一处列车维修站点。
总站驶来的列车会缓缓加速到此处,若是出现了故障,就会趁着时速不高,在此停车,接受维修。
这处站点已经有了三百年的历史,技术的进步让这个维修站形同虚设,再加上地理位置不好,它便被渐渐遗忘在了摘星港的版图上。
可今时今日,又有两个人坐在那黄铜横椅上,等待列车的到来。
那候车的二人,一男、一女,一高、一矮。
男子身高八尺有余,身穿长款风衣,那衣服的袖口、衣领磨损严重,撕裂处还用帆布修补。
穿着寒酸,可男子生的面白清瘦,文质彬彬。清眉秀眼,鼻峰挺拔。头发潮湿却整齐,一缕发丝悬于额前,下颌光滑干净。
再看他身旁的女孩,身高六尺上下,周身被墨色披风遮盖,不见真容,只大剌剌地靠在椅背上,百无聊赖地荡着双脚。
男子掏出名贵的金色怀表,看了看时间,叹了口气,环顾四周,又把表塞了回去。
却见雨夜里忽地现出一个人影,吓了男子一跳。
只见:
黑影身高七尺半,肩宽腰细步生风。
穿的是漆面及膝黑大衣,踩的是钢头硬底高帮靴。
双手插兜,头戴兜帽,独自一人,从容走来。
那神秘人自不必说,正是施雾明。
施雾明沿着月台,踱步到雨棚下,来到男子所在的横椅旁。
男子显得十分紧张,身体不自觉离了椅背,略微前倾。
“哥们儿,你也是偷渡出城的么?”施雾明掀开兜帽,露出俊朗面庞,掸了掸身上的雨水,慢慢坐到横椅上,同那男子保持了一定距离。
男子不说话,只目视前方。
施雾明笑道:“我以为我可以留在摘星港,安家、立业、生儿育女……结果被赶进了狗城,现在又要被赶出城去。”
男子还是沉默,但上身已经靠回了椅背。
“这地方不属于我,”施雾明继续说,“我也不属于这个地方,它榨干了我,然后叫我快滚……”
“你想听听我的故事吗?”男子终于开了口,他嗓音十分青涩。
“闲着也是闲着,”施雾明说道,“你最好在车开来之前讲完。”
男子身旁女孩慢慢站起身,走到雨棚边缘,独自欣赏雨景,似乎是被两个男人的伤春悲秋打搅到了。
“你相信爱情吗?”那男子舒了口气,“我爱上了一个人,一个不该爱的人……”
“好了好了,我不想听了,”施雾明讥讽道,“然后你为了那个女人要跑路,巴拉巴拉……”
“不是‘为了’,而是‘带着’,我不会只为自己着想。”男子语气略带不快。
“你果然是个很自恋的人,”施雾明没好气道,“你到最后也没舍得扔掉自己的衣服。”
男子闻言吃了一惊,转过头盯着施雾明。
施雾明突然靠近,顺势伸出手臂搭在男子肩头,他大衣微微敞开,露出腋下一口短刀。
黑衣女孩转过身来,面对着施雾明,依旧看不清面容神色。
“何琛,对吧?”施雾明笑道。
“你不能动我,”何琛颤声道,“我有女皇的担保,你要是害我性命,或是不让我走,下面的弟兄不会放过你的。”
施雾明面无表情,说道:“别急嘛,朋友,我只想要问你几个问题。”
“如果我不回答呢?”何琛反唇道。
“那你的尸体就会离开摘星港。”施雾明威胁道,“别傻了,你已经被女皇榨干了利用价值,只要你死得干干净净,不脏她的名声,你猜猜女皇陛下会不会下功夫给你报仇。”
何琛气得发抖,咬牙说道:“问吧,但不要伤害我和我爱人。”
“第一个问题,”施雾明说道,“谁教的你走狗城出摘星港,搭货车偷渡出城?”
何琛疑惑,回答:“自己翻书研究的,我在摘星港理事会实习,能接触各色人物,收集处理情报。搭乘货车,自然是靠灵气晶石掩人耳目。”
“第二个问题,”施雾明继续问,“你买‘不老针’干什么?”
何琛一愣,反问道:“你在说什么,什么不老针?”
悠悠的汽笛声穿透雨幕,从施雾明身后远方传来,列车似乎已经出站。
“少给我装傻,”施雾明厉声质问,“我干过海关,不老针的特殊气味独一无二,是个人都能闻出来,你老实交代。”
何琛看瞒不过,幽怨地说道:“用来……用来给我的爱人作伪装,她身份特殊,必须使用特殊手段。”
“所以你用不老针给她缩了骨,”施雾明冷笑道,“你知道不老针的副作用是什么吗?”
此话一出,施雾明瞥见那站着的女子忽地颤抖了一下,又迅速恢复镇定。
何琛哀求道:“你是缉毒的?我不知道,我只听朋友说起这种药……车快来了,求你发发慈悲,放我俩这对苦命鸳鸯走吧。”
却见铁轨尽头探照大灯明亮,车头牵引重载,自远方缓缓驶来。
“不急,那破车慢的很,”施雾明继续不紧不慢道,“不老针虽能让人返老还童,但会使人迅速衰竭,寿命减少到不足原先一半,你猜猜是给什么人用的?”
那女子闻言,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呜呜呜!”车头汽笛轰鸣,就快要抵达站点。
何琛跪地求饶:“大侠放我们一马吧,那列车不会停的,登车的机会只有一瞬!”
“薇薇安·布拉德小姐,”施雾明扭头向那女子说道,“你觉得这厮能给你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