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门让开吧。”是小沫的声音。那个中年男人看了我一眼,放开了我,我咳嗽着,贪婪地呼吸着空气,这时,门开了,“小沫。”我喊了她一声,她站在我身后,没有理我,我双手护在她身前,回头看了她一眼,她盯着那个中年男子,说了一句,“好久不见。”我很惊讶他们认识,再看那个中年男子,他眼里的怒气不见踪影,表现得比我还惊讶,瞪大了眼睛,诧异地问道:“你……你认识我?”小沫挤出了一个笑脸,又抿了一下嘴,眼里满含泪水,抽泣了一下,带着哭腔喊了一声:“杨叔。”
那中年男子眼睛瞪得更大,嘴里低声嘀咕着:“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他手抬到一半又放下,又抬起手又放下,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我立马挺起胸膛张开双手立在他们之间,身后,小沫的手却将我的手拉下来,我回头看她,她近身贴着我的后背,嘴巴贴着我的耳朵,说:“没事的。”我还能怎样?也没资格再做什么,缓缓侧身站到一边。
那中年男子伸出双手,碰着小沫的脸,大拇指擦去她脸上的泪痕,他激动地用力呼吸,甚至能明显看到他胸口的起伏。我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看样子他们以前应该认识,可为什么他会如此激动?
“你真的认识我吗?你记得我是谁吗?”杨叔颤抖的问道。
“记得,你是爸爸身边的杨叔,小时候你经常偷偷给我糖吃,教我钓鱼,掉钓了几天一条鱼都没钓到,人还晒黑了,我们俩被爸爸数落了好一阵。每次你要走,我都抱着你的腿不让你走,像个沙袋一样绑在你腿上……”
“啊——”杨叔的心理防线彻底失守了,像大坝决堤一般哭了出来,“我都老了!我都老了!”一把将小沫搂入怀中,“如果当初没有将你丢下,如果我们带你一起走……就不会发生那些事情。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真的是你吗?沫沫?真的是你吗?”
“我不知道……”小沫已哭不出来了,但肿胀的眼睛里眼泪还是打着转流了出来,“但我记得你,记得爸爸,我记得以前发生的一切,可是……我也记得我已经死了啊!好痛!太痛了!为什么要让我经历这些!为什么要让我记得这些!”
“不要怕!不要怕!没关系的,爸爸和杨叔已经给你报仇了,那些人都已经下地狱了,没人再敢欺负你了,没有人!走,跟我回家,你要永远待在我们身边,没人再敢欺负你!”
说着,他就拉着小沫要走。我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看到小沫要走,我急了,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呼唤着她的名字,那个中年男子疾步上来给了我一脚,怒吼道:“不许碰她!”我身体飞撞到墙上,顿觉腹部和胸口剧痛难忍,蜷缩成了一团。小沫立即过来搀扶我坐到地上,我拉住她的手不肯放开,夹杂着呻吟声,弱弱的说道:“别走,小沫,别走,我爱你,你知道我爱你……”她将我的手掰开,和她的手一起放到了我的胸口,“忘了我吧。”她用手抓了一下她的头发,再伸到我面前,张开手掌,竟是一把干枯的头发,就像被风吹落的干枯的树叶,“作为你的小沫,我这短暂的一生过得很快乐,谢谢你。但我没时间了。”她将手里的头发捋成一缕,放到我手中,继续说道:“忘了我吧。”我还能做什么?我又有什么资格做些什么?
我垂着头,盯着手里的一缕头发,不敢望他们离去的背影。嗒嗒嗒,他们下楼了,嘭!门关了。汽车引擎声响起,发动机转动,声音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她离开了。
我坐在地上,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天已黑了,我又在原地躺了很久,胸口已不那么痛了,但肚子早已饿痛了,我艰难起身,扶着楼梯围栏,下楼喝了一杯水,我看着另一个杯子,拿起它,又倒了满满一杯,一口气喝完。
我给自己做了三样菜,猪肉萝卜汤、萝卜丝炒肉、土豆丝炒肉。汤炖好,已经是晚上十点左右了,我盛了两碗饭,吃完一碗,又吃完另一碗。餐桌明天再收拾吧。我扶着楼梯上楼,来到我给她画的画像前,揭开盖在上面的布,端了把椅子,坐在画前默默流泪。然后又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