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竹子的伤口又疼了起来。他龇牙咧嘴地将廉价的跌打损伤药膏轻轻地抹在了淤青上。

因为要与禾老练功，所以竹子干杂活的时间就少了。他本来收入就不多，在禾老那里学习也不赚门牌币，所以他辛辛苦苦攒下的一点生活费也日渐稀少。在省吃俭用的生活中，买一点跌打损伤药膏减少伤口的疼痛就算是给自己的微薄酬劳了。

“哎呦……”竹子挂着大大的黑眼圈，连熊猫都望尘莫及。昨日的魔鬼训练虽然使他疲乏，但是一身的伤痕却让他久久不能入睡，就这样翻来覆去了大半夜，才终于昏睡了过去，但早上起来就觉得浑身酸痛，像是在陈醋坛子里泡了几百年一样。一想到还要满翠院清扫地面，竹子就犯触。尽管浑身写满了不愿意，他还是挣扎着换上灰不拉几的工作服，拖着沉重的步伐去扫地了。

……

一日之计在于晨。清晨，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早起的鸟儿还睡眼惺忪地梳理着羽毛，翠院内庭却人声鼎沸。在人才济济的内庭，没有人会因为犯懒而误了这一天最好的时辰，每个人都急着争抢最好的修炼场地，稍微晚起一点的人都只能憋憋屈屈地捡一个犄角旮旯开始修炼。至于那些实力高强却没抢到风水宝地的学员，脾气好点的会商议换位置，脾气暴躁的或者仗势欺人的则会动起手来。

柳晓霁当然也是早起的人之一。天刚蒙蒙亮，她就毅然决然脱离了舒适的床铺，来到了修炼场。今天是休息日，所以学员们自行练习。

修炼场已经有了不少人。吵闹声、切磋声不绝于耳。柳晓霁自然不会去抢那几个风水宝地，免得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她径直去了一个僻静有比较舒适的修炼石台盘腿坐下。那次因为要给林先生治病，所以穿了一件比较正式的长裙。但是她还是嫌穿长裙麻烦，所以今天穿了一件靛蓝色的短衣，腰带在细腰处扎紧，着黑色的长裤，裤脚在脚踝处收拢，一身短打扮再加上纤细俊俏的身材，使柳晓霁多了几分精练的气质。她长长的黑发在头顶绾成了一个发髻，以防中午时分的焦热。一个虽称不上倾国倾城但秀气如许的女孩，穿了一身男装，不是特立独行，就是真的有几分男子气概。

柳晓霁的灵流从头顶百会穴徐徐散出，暖暖的，滋润着全身经脉，她舒畅地叹了口气，随即尽快进入了修炼状态。

心门功法重在调动五情——喜、怒、哀、乐、惧——将它们散播出去，用以感染敌人，扰其心神，更有厉害的可以控制体内灵流的流动。喜怒哀乐这四情都有控制之法，但这“惧”之情的调动之法在时间的大浪淘沙下已经失传了，所以在整个桃源大地，至少目前没有人能同时调动这五情。这些情感的控制之法各异，并且互不相干，所以能同时掌控三种情感就能被冠以高手的称号了。现在，柳晓霁只能调动威力最大的“怒”，虽然不太熟练，但在同是黄级的学员中已是佼佼者。

气门功法却与心功大相径庭，甚至可以说南辕北辙。与心功不同，气功主在用灵流控制外部灵气为己用，而不是将五情从自身散发出去。灵流的修炼要用气门特殊的功法，把外界一些与自身契合的灵气逐渐吞噬，化为灵流。所以说，灵流出于灵气而胜于灵气，是故灵流可调控灵气。

柳晓霁今天先练的是气功。灵流在功法的运转下不断地循环着，同时混进了从毛孔中渗入的丝丝灵气。灵气掺入灵流的波涛中，随波逐流地在经脉中游荡着，与身体的契合度逐渐增加，最终渐渐凝实，化为了灵流。

随着柳晓霁灵流的愈见浓厚，她吸收的灵气也慢慢变多，最后像溪流一样汩汩流入经脉中。据说，紫级及以上的修炼者在吸收灵气时可召来撼天动地的旋风，但那距离柳晓霁还太遥远了。这时她能弄出一点拂柳的小风就不错了。

柳晓霁如同老僧入定，闭眼凝神，将五官感知与外界切断联系，仿佛将自身至于虚无空间，四周的一切骚动都无法引起她的注意——除非有人故意打搅。她想象着自己正身处大海中央的一叶小舟上，四周寂寥无人，万籁之中只有细细的波涛声作为陪伴。小舟摇曳，涛声随和，令人面露惬意的微笑，不可自禁。

经脉中灵流之河欢腾奔涌，从外面，人们都好像能听见波涛声。突然，一阵不怀好意的吵闹声钻头一样扎入了柳晓霁的耳朵。

“小学弟，这个位置是我平时用的，可否请学弟一让？”

声音平和，却暗藏杀机，有点“你不让位我就揍你一顿”的意思。

看来黄烨那个人又开始恃强凌弱了。他刚才显然是故意的。

柳晓霁从修炼中退出来。她很生气。

修炼的紧要关头，旁人是不可打扰的，否则便极易走火入魔。柳晓霁还有点庆幸自己没有一开始就练习心功，不然心火失控可不是闹着玩的。即便如此，她还是觉得胸口一阵发闷，刚才流畅的灵流一下子堵塞了起来。柳晓霁心灵调动灵流继续流通，这才缓过劲来。修炼场的众人也被这一句话惊出了修炼状态，窃窃私语一片，但是看见发话人是黄烨，便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公然谴责他。

“黄烨！你个……”她口中简直骂出声来。好在“争做新时代好少年”的东西在她心中留下了深深的烙印，否则她真有可能失教养地口吐芬芳。她柳叶眉小刺一般倒竖了起来，凛冽之气染得周遭方圆一米的空间都凉了下来。

她向黄烨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一个位置不算很好的石台边站着一个被黄烨轰起来的少年，居然是金明。他脸上挂着愠色，目光中含着愤怒，两拳握紧。

那个石台不是风水宝地，这一点柳晓霁是很清楚的。没准是黄烨觉得金明支持竹子所以故意找他的茬。

金明冷冷道：“黄烨学长，翠院没有规定哪个修炼台是专属于某一个人的，大家都是先到先得。如果学长偏爱这个位置，那么下次我可以不在这里，但这次学长没有提前告知与我，而且中途换位置还会影响到其他人的修炼，我认为这样是不合理的。请你问问其他人，看看他们怎么说?”

黄烨身后跟着一大帮党羽，这时便显示出他们的重要性来。只听反对的叫喊声一片，甚至盖过了一旁少数几人支持金明的理论声。

黄烨冷笑。“你听见别人都是怎么想的了吗？学弟要尊敬学长。”

“狗仗人势……就是因为你们人多而且李先生可以包庇你吗？”金明咬牙切齿道。

李先生，气门大长老，在翠院以爱包庇亲近之人闻名。

黄烨脸上闪过一丝狞笑。“在翠院，学弟对学长和导师不敬，学长教训学弟不算违规吧……”说着，他一丝不苟地挽起了袖子、整了整衣衫，好像怕一会儿打斗时衣冠不整会有失体面。他的意思便一目了然：不管你到底有没有理，我今天都要收拾你。

年轻人总是有股倔强气。那股倔气让他们从不低头服输，即便那意味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面对像黄烨这样的挑衅，一个成年人尚且不一定能遏制愤怒，何况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

金明也知道黄烨的意思，很清楚自己与他实力的悬殊——金明才黄级中级，黄烨都绿级中级了，更可怕的是他身边的一堆实力不低的党羽。但听闻这话他还是不由得血气上涌，怒火中烧。他眼中似乎要喷出火来，隐隐有上前拼个两败俱伤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