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闲便出招了!”张圣使面色凝重,他知道,在不能用数量耍赖时,不用一些诡异的旁门左道对抗一个比自己实力强的敌人是得不到任何优势的。
“先试探他一下。”他心想。身随意动,膝盖微曲,随即脚尖轻点,身躯箭一般飞了出去,化作一道黑影腾空而起,脚尖下指,带着破风声,直朝林先生面门踏下来。
眼瞳中脚尖的影像急剧放大,林先生却面不改色,袍袖挥起,周遭已经聚集的水汽黏附其上,在空中划过留下一抹淡淡的印痕,如同木制家具上刷的清漆一般。可正是这看似不堪一击的水汽屏障挡下了张圣使的一击。脚尖划破天际,刮起的尖利风声未停,却听一声沉闷的“咚”声响起,水汽屏障好似鼓面一般震颤了起来,反击之力硬生生将张圣使的脚尖震荡开来。但张圣使这一脚也不是白给的,只见水汽屏障在散尽最后一丝弹力之后,也悄然碎裂开来,洒出漫天水雾。
一击未中,张圣使心中也一惊。没想到学习心功的人竟然能将气功练就地如此熟练,况且这还是不尽全力地随便一挡呢!他心中道:“老家伙别得意,这次只是试探,腿上功夫可不是我的专长,真正的拿手好戏还没上呢。”
“那么该老夫出招了。”林先生语调仍很客气,但那只是危机的一层外皮,谁要是触碰到了那层吹弹可破的表皮,内部的杀机便会如泉涌而来。很明显,张圣使触碰到了这层表皮。前者不想耗费时间,就选择了他的专长绝技:心之五术之一的“冷哀术”。
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抹银灰,散布在内心的气状五感(喜怒哀乐惧)聚集为一大团五色的火焰状物质,再分为四缕细小的红、黄、金、黑火苗和一股熊熊燃烧的银白色火焰。这五缕火焰的颜色不是肉眼可见的,而是只能用心灵感知才能得到的简单印象。自然,这火焰状物质也不受肉体的限制,可以在体内任意变形。
银灰火焰一冒出,林先生周围的空气立即降下温来,空地上笼罩了一层厚重的凄凉气氛。他凝神,体内银灰火焰体积暴涨,两道银光从瞳孔之中激射了出来,直朝张圣使奔来,凌厉如刀刃。
“哼,果然是心之五术!想速战速决是吧!我今天就跟你缠上了,咱们看看谁的时间熬的起。”张圣使心头怒喝,手如闪电从衣袋内抽出一个小瓶,拔开瓶塞,手顺势向外一甩,瓶内银色的液体泼洒了出来,在半空中形成一个银光闪闪的弧。“对于你的心之术,我也是有所准备的。这次,当然不会像上次那样狼狈而归。”嘴角弯出一个狞笑,他双手摊开,吸力从掌心爆发开来,天地间炽热的气流奔涌而至。在银色液体未落地时,他手中的气体窜至液体下,形成一个气体托盘,同时也散发出恐怖的高温,将银色液体烫的咕嘟冒泡。他做了一个磨平的手势,银色液体立即在气体的夹击下变得平滑如镜,甚至能反映出周围事物的影像。
林先生的光柱暴射而至,冰寒气息使张圣使呼出的气体变为白气,脚边的草也覆上了一层白霜。张圣使内心一阵莫名的哀愁,但他知道这是林先生冷哀术的作用——它可以使敌人内心情绪紊乱。
心中默念“定心!”,强行压制下暴动的情绪,张圣使双手招来,银白镜子飞到了光柱前,挡下了银灰光柱的一击。只听“叮”地一声,银镜炸裂,原本沸腾的液体也在光柱可怕的低温下凝固起来,飞溅出去就好像片片银刀。但光柱也在镜子的阻挡下反射了出去,击中旁边的一棵树,后者顿时冻了起来,树叶硬得可以像钹一样发出金属的响声。见者都知道:等冰冻之气退去后,那颗倒霉的树一定会死掉。
虽挡下了林先生这一击,张圣使还是不住地推后了几步。蓝级巅峰者,实力不可小觑。但多年的战斗经验和提前准备的定心丸使他仍保持冷静。他又飞速地凝聚周遭天地灵气,一股股热气扑面而来,聚集在一手指尖凝成尖利的刺形,另一手则招来一团淡金色热气,包裹住飞溅的银色液体,随即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甩向林先生。
“尝尝我这水银刀的滋味吧!”张圣使故意念出了声。
片片液体水银薄又锋利,威力丝毫不亚于固体的飞刀。嗖嗖声迫近,林先生不禁皱起了眉头,小小一瓶水银竟有如此多功能。他记得上次交手时第一回合就把他揍得重伤,这次竟拖了两个回合还迟迟拿他不下。“还真是有备而来啊,刚才那心灵干扰术都对他没啥作用,准是服了定心丸。”林先生看着张圣使冷静的表情想。
寒气聚集,林先生将几十片水银刀尽数接了下来。伴随着叮叮当当的脆响,银刀落地,同时林先生面前的空气中还隐隐约约出现了微小的银色珠体。
“想用水银蒸汽放毒?也太小看我了吧。”林先生微微冷笑,挥手间,水银珠又朝着张圣使的方向爆射了出去。这次力道非同小可,稍有不慎便会被细密的水银珠洞穿。
寒气与张圣使边的炽热气息相撞,互相挤压,居然形成了一个不小的龙卷风,翻卷着水银小珠,直冲天际,霎时间天空中仿佛凭空出现了一个柱子。二者全部的心神都放在了这飞旋的龙卷风上,只要一方的灵气控制力稍微胜出,龙卷风就会铺天盖地地砸向另一方。只见土地上根系较弱的植被都被强劲的风卷了起来,在天空中盘旋,一时间,沙土飞扬,天昏地暗。原本阳光明媚的夏日早晨变得阴沉晦暗。
一旁被互相牵制住的翠羽军和乌衣军士也都愣在原地,他们还没怎么见过声势如此浩大的战斗。毕竟,蓝级是一个很高的层级,修炼到那里就能被称为宗师了。
一段时间后,张圣使渐渐支持不住了——蓝级中级和蓝级巅峰的差距不是一星半点。
他压下慌乱的心绪,急忙抽出另一只指尖凝聚了刺状灵气的手,以一种不引人注意的方式悄悄对准了林先生。一念间,指尖炽热的灵气射向正全力控制龙卷风的后者。但稍稍的一分心就使张圣使失去了龙卷风的控制权,一大团暴怒的气体夹杂着水银小珠呼啸而来。
“哼,想打败我,你也得受点伤!”
就在龙卷风将张圣使吞噬时,林先生也微微变色。后者感到,五枚炽热的尖刺悄无声息地扎进了自己的侧腹,侧腹一片酸麻,随即又恢复了正常。
林先生心头一阵暴怒,他知道自己受暗算了。银灰火焰再次暴涨,龙卷风居然也泛起了银灰,场地上低温使旁边的军士们不安地退后。
过了许久,终于,龙卷风退去了,露出了一个张圣使。只见他满身血污,黑袍也隐隐露出红色,满脸的红色血痕使他狰狞的神色越发可怖了。
“张闲,你输了。”平静的嗓音响起,发话的正是林先生。
淡漠的声音在空旷的场地上响起,久久没有一人发声。一旁的军士都愣住了,目光紧紧盯住面对面站着的两位蓝级长老。终于,张闲剧烈地咳嗽了几声,从口中喷出了一口殷红的血沫,溅落在地,打湿了龙卷风掀起的浮尘,在灰黄的土地上显得格外刺眼。
看着地上放射状的血迹,张闲感受到了有生以来最强的挫败感。他知道自己受了致命之伤,如果能捡条命回去也不免要被吴社长责罚。
“带着你的人回去吧。不然我也不再客气了。”林先生道。
张闲刚要发话,却又被一阵咳嗽噎了回去。几滴鲜血又落在了土地上。
乌衣军颓败间,突然,只听天边一声尖利的怪笑响起。“呵呵,伤了我乌衣社的人,还想全身而退?”
林先生脸色骤变,惊讶地望向地平线上几道飞掠而来的人影。
张圣使却一精神,只听他喃喃道:“二长老?”
……
竹子修养好身体后,翠院因为他的来历有待考究,在查明真相前不能随意将他介绍入翠院核心机构,便给他安排了一个清洁工的职位,勉强赚些门牌币生活。几天间,也时不时有翠院的长老来向他询问他的背景,但多半没什么收获。
因为常常在翠院穿梭扫地,所以竹子逐渐对翠院有所了解。例如,翠院一进门就能看见的大花园危机四伏、迷阵万千。如果不慎踩到了草坪就会弹出许多模样瘆人的武器来攻击入侵者,这也是为什么翠院的防御能力如此强悍了。而且花园中的小径交错相通,如果不是翠院内部的人,很容易迷失方向,在里面走到猴年马月都不一定出得来。通往翠院各个机构的道路旁都有路牌,但需知道破解路牌上暗码的诀窍才能顺利到达目的地。当初,竹子进院时是由火之屏障喷射进来的,所以了解到这许多秘密后,差点惊掉了嘴巴。这么说来,火之屏障还帮了他不小的忙,直接让他避开了这凶险的大花园,进入核心机构内庭。
在闲暇时间,竹子可以进入静阅室读书,但他还没有学习防身功法的资格。毕竟,将这些威力庞大的东西教给一个不知底细的外人还是有风险的。然而,这也就意味着如果竹子不说出一个令人满意的身份的话,他将永远也没有机会在翠院学习真正有用的技法了。
林先生与乌衣圣使张闲交战时,竹子正于内庭扫地。院外的喊叫喧嚣声都被火之屏障隔绝了出去,但时不时天地间的剧烈波动还是引起了竹子的注意。
细小的灰尘混着草叶飘散在草扎扫把旁,在竹子的努力清扫下渐渐聚拢为一小堆。忽然,空气骤冷了下来。竹子俊秀的脸庞浮现出一抹担忧又期待的神色。
“打起来了?”
纤瘦的手不觉使劲攥住了扫把柄,少年停下了手中的劳作,静观其变。
院外的天空中凭空出现一个粗柱子,细看居然是一条夹杂着银灰的龙卷风。
少年微微张开了嘴。“蓝级交手?不知翠院出手的是哪位长老?”他在外流浪之时,曾见过蓝级修炼者的实力,而那几次,他只是远观,从未如此近距离经历过。这次要不是有火之屏障的保护,就凭他那连赤级都不到的水平,交手所造成的气体余波都能使他重伤。
“不知哪方会赢啊。但愿是翠院吧……”
……
院外,翠院的情况颇为不妙。
倏然而至的带着破风声降落在了空地上。随后,又有几道人影到来,看样子也是青级到蓝级的强者。前者似乎在乌衣社中地位很高,因为见到他后,乌衣军众人全都深深鞠躬,就连身负重伤的张圣使都勉强弯下身来,行了一个不太标准的礼。
只见那人一袭黑衣,一条长长的黑色斗篷无风自动,在其身后飘浮,颇有些江湖侠士的潇洒之风。他的面庞却骇人得紧:皮肤上布满着大大小小的疤痕,有一条刀疤从鼻梁一直延伸到腮部,左眼上覆着一个眼罩,底下空洞洞的,显然是少了一只眼。
伸手示意鞠躬的乌衣社成员直立,他环顾了站成半环状的翠羽军和翠院长老们。“好嘛,敢伤我乌衣社的人,修炼得不怎么样,胆子倒是不小。”尖利的嗓音夹杂着一丝沙哑再次响起,如钝斧划过磨刀石的声音,刺耳,又使人不经意间起一身鸡皮疙瘩。
“找你们副院长崔一日来,我有话跟他说。”黑衣人朝着林先生抬抬下巴,完全不把翠院好几个蓝级的长老放在眼里。
林先生心中有些没底。他知道这位黑衣人便是那乌衣社的二长老,乌衣社实力第三人!他可是紫级中级的高手,林先生与其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翠院中能与其对抗的,也只有副院长崔一日和已经出外云游不知多少年的院长何清涟了。
“看来今天不请出副院长,就没法解这个围了。”林先生面色凝重,心中立即向崔副院长传送了一道求救的信号。
信号送毕,翠院的朱红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里面徐徐走出一位仙风道骨的白袍老者,正是副院长崔一日。
他看了看空地上的情景,旋即正视对面的乌衣社二长老,道:“陆先生此来是为了翠院的汲翠秘法吧。”一语开门见山,丝毫不拖泥带水,不愧是一院之长。
陆先生轻轻点头,嘴角浮现出一个贪婪的弧度,目光威胁地闪烁着。
“发展,对于乌衣社也至关重要。而近来,桃花源中心的和之灵石能量渐渐枯竭,桃源大地的人们天资也不如从前,急需外界人才的补充。既然你们已经知道了这秘法,那么借予我们也无可厚非,双方互利共赢,岂不美哉?不知崔副院长可否割爱呀?”陆先生道。
崔一日冷笑道:“想得美!还互利共赢?你们不就是一心向吞并翠院吗?还假惺惺地干什么?”
陆先生眼中放出危险的光芒。“先礼后兵,既然你们不领情,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尖利刺耳的笑声响彻云霄,陆先生大手一挥,乌衣军齐拥而上,形成天罗地网的包围之势,有些人甚至借助气流踏空而立,将翠院的人们团团围住。
“结乌锁阵!”黑衣人各各蓄势待发,兵刃泛出森白的寒光。
“呵呵,今日我就要看着翠院覆灭!”陆长老狰狞的脸上溢着得意的神情,呲着牙向崔一日道。
“副院长,怎么破阵?”一位长老向崔一日悄悄问道。
崔一日皱眉,以他的阅历,竟然看不出这阵的阵眼所在。
内庭。竹子望着火之屏障外散发着危险气息的牢笼状大阵,心头略过不安。看来翠院这次要吃大亏了。那个阵法,似乎没有阵眼,但在他眼里,又有些熟悉。突然,他脑海里闪过什么,眼眸顿时一亮。
“出去见识见识,顺便增长阅历,说不定还能帮上点忙。”他想道。
撇下扫把,竹子又去花坛里抠了点黄泥,在脸上胡乱抹了抹,掩盖了自己的容貌。随即匆匆赶往大花园。
大花园中,翠院大门前,立着两位蓝级长老。他们面无表情,但眉间不怒自威的气息让人心生压迫之感。
见到站在不远处的竹子,两位长老警惕地问道:“干什么的?”
竹子愣了愣,随即掩盖住心虚,道:“我…就是来看看。”
“此处危险,不是青级及以上的学员不可久留。”一位长老斜睨着竹子,冷冰冰道。说罢,他又转过头去,继续守门。
竹子忽然诡秘一笑,从嘴角送出一句话:“难道二位长老不想看着这乌锁阵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