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加,加皮弁。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顾清宵为顾徐行加白鹿皮弁,象征可以介入兵事,执掌兵权。
“三加,加爵弁。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阙德,黄老无疆,受天之庆。”
郡主为世子殿下加正红爵弁,及冠成人,可治理人事。
曹卿相双指掐诀:“世子冠毕。”
顾徐行直身,举手加额如揖礼,鞠躬到底,起身手齐眉,双膝跪地向晋北王下拜,手掌着地,叩首。
晋北王仰天眨眨湿润的眼睛,招呼道士过去,俯身帖耳说了句什么后,道士轻轻一笑,回首执起毛笔,风云际会,浓翠挥毫,“凤皇。”
顾徐行,字凤皇。
及冠礼后,众宾离去,顾徐行跟随顾庭出城往北而去,身后有骁将程樾随行。
北海郡最北端,除却西域、北元、端朝三境接壤的大凉关外,玉凫关便是第二雄关,衔接北海郡与草原来往要道,雄关以北地势平坦宽广,视野开阔,关南与藏龙山相望。玉凫关南北纵深十五里,中间有段长五里的车前峡,泾河从中流出,声若弹筝,又名弹筝峡,顾庭在此布军两万,扼守天险,胡人不得入关半步。
顾徐行一路咀嚼‘凤皇’两个表字,问身侧骑马的顾庭:“这字肯定不是你取得,你肚子里那点墨水我能不知道吗。”
顾庭会心一笑:“是你师父取得。王玄策虽嘴硬不肯承认有你这个徒弟,可取字倒不含糊,早就揣在袖里,恐怕就等着我问他要呢。”
顾徐行笑道:“自打我记事起,师父就一直待在那院里,也没见出来过,是不是顾庭你给他下的令?”
顾庭摇头苦笑:“王玄策自己禁足五十年,说这辈子杀人太多,只有下半辈子当牛做马才能多苟活几年,何苦来哉。”
顾徐行垂了眼眸,莫名有些神伤。
大将军携世子入玉凫关,入关需先经由水道行十里,只见水天一色的泾河河面上,一艘战船朝玉凫关弹筝峡而去,船上刀枪林立、红旗招展,犹如一座活动的水上城关,只见从船腹两侧伸出数十支大桨,奋力拨动河水形成排天拍地之势,最前方桅杆悬有一面‘顾’字大纛。
顾徐行头次跟随顾庭前往边境见识晋北军,难免有些东张西望,向后看去,晋北军水师统领程樾正伫立在父子二人身后,在甲板上更有几十名执盾按刀甲士,虽身处疾速飞驰的战船上,身形却纹丝不动,仿佛脚底扎根在汹涌的河底。
眼见战船进入弹筝峡,两岸高峭绝壁,头顶一线天,顾庭忽然问身旁的嫡长子:“如果有一天,你做了晋北王,不得不与北元慕容皇图宣战,你需要多少兵力?”
在顾庭面前,顾徐行一向喜形于色,不需要藏拙,也无须继续伪装自己纨绔世子的形象,他沉声回答道:“给我十万铁骑足够。”
“那你再估计一下,从玉凫关向北打到白城,需要多少时日,要预备多少粮草,将死伤多少甲士?”顾庭微笑着问。
顾徐行犹豫片刻,终于褪去骄矜之色,摇了摇头。
顾庭仍旧微笑着,眼神却变得闪亮,郑重对嫡长子顾徐行道:“若南北开战,想取白城,必先取绥远。绥远是漠南之腹,西乘丰州,东下云中、上都两郡,南控北海甘、晋、凉、境四州,扼黑河而望中原。当年我只差毫厘之差便可取绥远,只可惜功亏一篑,如今再看绥远,如腹中龙关高高卡在晋北军头上,如芒在背,绥远势在必得。”
顾徐行听了,低下头,咬了咬牙:“孩儿知道了。”
顾庭陷入了沉默,望向浩瀚城廓,似乎在回忆些什么,良久才跳脱出来,低叹一声:“如今太平盛世,又有几人记得是晋北军拿几十万将士性命填出来呢。”
他语调之沉、之痛,令顾徐行心中一沉,在记忆里,从未见过这位身经百战的大将军用这样语气说过话,可今天讲话,他似乎有点感伤,有点悲壮,有股子飞鸟尽、良弓藏的意味。
就在顾徐行沉吟的时候,战船终于驶到弹筝峡城关前,宽阔水面似乎一下子缩下去,水面起伏如同一张宽大的袍子,从下摆一些过渡到两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