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徐行出于好奇,不远不近跟着,看到年轻道人居然对着观内一丛草讲话:“我不在的半天,你们有没有想我啊?乖不乖啊?昨日那只猫有没有来欺负你们?放心好了,今日我已经与它谈判了,大概谈妥啰,以后见了它,不必躲躲藏藏了。”
这牛鼻子道人,神神叨叨,看年纪同自己一样,快要及冠礼了吧,怎么还跟个三四岁小孩一样。世子殿下躲在树后腹诽。
“不知世子殿下到来,小道有失远迎。”
居然被发现了。
顾徐行摸摸鼻子,按理说自己躲在树后挺隐蔽,这也能被看到,心里骂了句走出来,立即嬉皮笑脸道:“曹卿相,真人不露相嘛,五官感知挺灵敏的。”
曹卿相从那丛草面前站起,伸手指指:“是它们告诉我的。”
顾徐行有些无语,懒得跟他废话,走过去坐在台阶上,托腮望着青袍道士:“喂,你为什么要当道士呢?”
曹卿相坐在顾徐行下一级台阶上,双手插在袖里,像寒冬缩手取暖的人一样:“生下来就被人丢在山脚,师父捡我上山,除了做道士,也没得选。”
顾徐行笑起来:“当了十几年的道士,有没有啥修仙手段教我一下,不舍得传,露几手让我开眼界也行。”
年轻道人摇头:“师父收的几个徒弟就我最驽钝,哪里有仙人手段,顶多与人讲些经义道理罢了。”
顾徐行又问:“你就没啥拿得出手的绝技?比如一气化三清、叩指问长生、斩断黄河水之类的。”
道人仍是摇头。
顾徐行奇了怪哉:“那我姐究竟看上你什么了,论相貌不如我,论武功不如武当龙虎那些怪胎,怎么就给迷得神魂颠倒了。”
曹卿相讷讷:“勾引郡主是犯戒,要被师父打的。”
顾徐行当头冲着年轻道人脑袋一拍,打了对方个趔趄:“那我姐怎么跟被你灌了迷糊汤似的,出嫁那年下山回府哭得眼睛都肿了,丑得像猫熊。”
曹卿相面色凄然,支吾说:“郡主凤仪之表,怎么哭也不会丑,世子殿下不该这么取笑自己姐姐。”
顾徐行瞪了瞪眼:“我说我姐你急什么,分明是贼心不死,我可告诉你,我姐夫是黄芪英,让他知道你在这儿,肯定得领几百骑上崆峒山找你麻烦。虽说我姐跟了那个后娘养的跟守活寡似的,不过黄芪英最好面子,肯定轻饶不了你。”
“顾徐行,你说谁守活寡呢?”
身后,台阶之上,不知何时悄然出现的顾清宵负手站在那里,红衣绝美,只是脸上没什么表情,却给人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小师叔,白马寺的天龙禅师和掌教师伯在读书台大殿吵起来了,快去帮忙,师伯老人家吵不过人家啦!”
“啊,好!”
正要寻借口躲霉头的年轻道人答应得痛快,一脸悲悯地看了世子殿下一眼,也不敢回头看那女子,立即脚底抹油溜了。
跑出小观几百米,年轻道人遥遥听到观里传来声比杀猪还惨的哀嚎:“姐我错了,耳朵快掉了——”
一座宽广的山上大观,不少道人都在那里,周围一片安静。
观内坐了一地青袍道人,最前面有个老的,须发皆白,还有个持禅杖背包袱的僧人坐在老道人对面,像是千里迢迢云游而来。
“魏掌教,久闻崆峒山全真教道法昌盛,底蕴远胜龙虎武当,贫僧法号天龙,自白马寺而来,特地请教。”
“天龙禅师,不敢。”
“什么不敢?”和尚忽然厉声道,“敢做不敢当,敢想不敢言,敢应不敢放吗?”
执掌全真教十余年的魏伯阳一愣,微笑应道:“三者皆有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