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王府由专人铺砌出的精致青石板小径上,顾徐行轻声问了一句:“在江南过得还好吗?”
顾清宵眼神闪烁了下,旋即脸颊抿出两个酒窝来,挖苦道:“你自己都过得马马虎虎,当姐姐的哪能过得太舒坦,岂不是让弟弟羡慕死了。”
顾徐行不理睬这份挖苦,说:“那姓黄的小白脸现在还给你吟诗作画吹箫、一口一个郡主殿下叫着了?”
顾清宵眼神黯然了下,藏起诸多心事,“黄家人待我很好,黄芪英安心做他的兵曹参军,我做我的黄夫人,相敬如宾。”
顾徐行也没再像当初那样冷言刻薄,只是轻轻问:“可曾后悔嫁人,还是现在心中仍惦记着那个家伙?”
顾清宵摇摇头,神情看不出遗憾或是疲倦,很没表情。
顾徐行停下,轻轻拉起姐姐的手,很认真说:“姐,在江南道那边待够了,就回咱们北海,爹跟我还有江宁都在这儿等着你,你可是堂堂郡主,哪能受那些闺阁鸟气!”
顾清宵笑着抹了一下弟弟鼻梢,又继续走着:“黄家近些年打着咱爹的名号没少在江南道为非作歹,大小算是一号门阀,咱们家在那边没什么亲近之人可用,我姑且就留在那里帮咱家笼络一点人情,免得日后朝堂再有人说咱爹不是,江南道连个说公道话的都没有。”
顾徐行瞪眼:“谁敢在朝堂碎嘴,我抽刀削他丫的!”
顾清宵抿唇一笑,摸了弟弟的脸,点点头:“嗯,三年不见,个头窜更高了,胡茬也有了,以后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了。”
顾徐行胸膛一挺,可劲嘚瑟道:“那当然,这三年走马观花也勉强看尽江湖事,江湖、庙堂都一个道理,讲究一个御人术,会御人,哪怕功夫烂得被人拿菜刀砍,也有无数死士愿给你挡刀。”
顾清宵拿如葱玉指点点他胸口:“就你还御人?记得小时候你带着恶仆恶狗去教训一伙外地来的过江龙,反教人家揍得鼻青脸肿,要不是江宁机灵,事先知会老管家一声,你都要让人打死了,我看驭人都够呛。”
被揭开一桩糗事,顾徐行有些讪然,挠挠头,又道:“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姐你就不要提了,多丢人。”
顾清宵道:“你这家伙还有不好意思的事?晋北王世子的风流事可是在江南道那边都让人娓娓道来呢,世人都说晋北王马上风流,世子也马上风流,只不过骑得不是同一匹马。”
顾徐行脸红脖子粗:“哪里的人闲得蛋疼这么编排老子,真要拿刀削他了!”
顾清宵抿唇笑几声,见四周无人,便正经神色道:“顾徐行,你以后好歹是要穿晋王蟒袍、接掌三十万虎狼铁骑的人,心里就没紧张过?”
顾徐行眨眨眼睛,说:“废话,换你来做王,你不得紧张?”
顾清宵说:“咱爹手里这三十万精兵,都是二十多年一兵一卒小心积攒下的家业,以后到了你手里,爱惜着点,别把偌大的家业挥霍没了。”
顾徐行没心没肺笑着:“哪儿能呢,我咋能让顾庭心疼呢,以后还要给他养老呢,这么点小事做不好,当什么王。”
顾清宵瞧见了弟弟桃花眸子里那份坚韧,原本有些郁郁的心神舒展上几分,会心笑了。
前方亭子里,半百老人轻咳一声,顾清宵便推了世子殿下过去:“你跟爹聊会儿吧,他三年没见你了。”
说完,清丽女子转身离去,只留下一道笔直娇躯,脊骨似树身。
顾徐行走进凉亭,大马金刀坐在堂堂晋北王对面,精雕细琢的石桌上有壶观音,茶叶嫩绿、色翠香幽、味醇形美,乃是茶中一等一的上品,每年只产三百斤,其中小半数都有快马日夜兼程从南方运到北海,归入晋北王府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