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金炫说完,秦桑回头对着身后继续跟来的金炫高声道:
“但你应该清楚,我们之间的结束并不美好,甚至我从前对你的想法都算不得光彩。OK,我做错了事情,爱错了人,就该为自己的错误买单。所以你无声无息的走掉,此后一直杳无音讯,这我都不怪你。是我的错,我自作自受,我活该!可既然你已经走了,既然你选择了彻底掐断我们之间所有的羁绊,那你就该潇洒的走个干净彻底。你如今又回来找我算怎么回事?
你又凭什么觉得,在你决绝的把我仍回黑暗里之后,我还会在再次相遇时不顾一切的扑进你的怀里寻求宽慰?我已经长大了!被生活的皮鞭一路抽打着,一步一步拼了命才站直了脊梁走到现在!我不是小孩子了!我也不再是那个可以抱着手机对着电话那头的你哭到声嘶力竭的小丫头了!我已经有了自己新的生活。我的世界里,已经不再有你的一席之地了!”
恢复了理智的秦桑狙击能力简直爆表。一段话,让金炫的脸由白转红又由红转白。是啊,十八年了,什么都变了,他凭什么认为那个女孩儿不会变?又凭什么认为,她会一直在原地等他?他又有什么资格让她等?
秦桑说完,不再看向金炫,决然转身,快速湮灭进了四周急速穿梭的人流中。刚才的那一场闹剧,甚至都没能在这条快速涌动的人流里掀起哪怕那么一丁点的浪花来。
坐进列车,看着眼前忽明忽暗快速闪过的一切,原以为早已平复的情绪再次翻涌着卷土重来。说不上来究竟是为了什么?是委屈,是难过,亦或只是对从前那个被生生埋进黑暗里的自己的悼念,眼泪再次不受控制的汹涌了起来。
十八年的光阴,就像是眼前忽明忽暗的广告牌和甬道,金炫,就像这趟人生列车里的其中某一处广告牌,让初时自黑暗里走出的她恍惚间以为置身进了充满光明的天堂。她曾天真的以为只要留在那一站,像个不相干的旅人一般随意停留,就能永远守住那一份光亮。可终究,广告牌会被拆掉,而再度陷入黑暗里的人,也只能在哭累了之后再次选择前行。
曾经照亮黑暗的那束光,也只是偶然间,短暂的照亮了那里而已。光会离开,人,自然也会。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划拉出了一道不深不浅的口子,那些散发着汩汩恶臭的脓血一点点自那道隐隐作痛的伤口处留出,一点一点,挤压着从前的记忆。秦桑掏出包里的口罩遮住脸,低垂着头,任由泪水逐渐将口罩濡湿。
泪水朦胧了双眼,恍惚间,一双擦得锃亮的皮鞋出现在了眼前。贴近的身躯将秦桑遮掩的严严实实,从起点到终点,秦桑没有动,那双鞋子的主人也没有动。秦桑隐约猜到这双鞋子的主人会是谁,可她不敢抬头,不敢让别人看到她此时此刻哭的红红的眼。
直到列车终点站抵达的声音响起,秦桑这才小心翼翼的偷偷拭去眼角的泪水,带着早已湿漉漉的口罩,缓缓抬起头。不出所料,正是王向阳。
“为什么跟来?”
含着泪水的眼睛略带瑟缩的望过来,哑哑的、带着浓浓鼻音的嗓音颤巍巍的,是从未示人的易碎的脆弱。
王向阳一瞬间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什么不轻不重的蛰了一下,微微肿胀着疼了起来。她问的不是:‘你怎么会在这里?’,而是‘为什么要跟着她?’。原来,她一早就知道是他。
为什么?王向阳自己也说不清。许是不愿见那张酷似亡妻的脸上流露出这般易碎的神情?又许是不愿意酷似亡妻的人被另外一个男人纠缠?可,他又是凭什么?
喉头滚动良久,王向阳终究没能开口解释清楚,只是默默地陪着她走到对面,重新搭乘反方向的列车。
他们,早就坐过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