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相邻房间窜过来的明火已经引燃横梁上的帷幔,不断有火星掉落,卿柠赶紧退出来,她忽然记起第一次进府时听到的琴声和哀婉寂寞的歌声,再联想到与平宁结伴出城的刘夫人,不禁有些恻然。
各个房门和窗缝不断有浓烟冒出,甚至开始窜出火苗,望着不断蔓延的火势,卿柠焦急起来,此刻府内即便有人也不可能藏在房间里,她相信昆巴拉巫师不会骗自己,假如太塔在刘府,那他们只能在一个地方。
“跟我走。小心头顶!”
卿柠带着敖斯木穿过几道回廊,进入一间内室,房间的窗栏已经烧得噼啪作响。她裹紧毡毯,率先冲了进去,好在火是从上往下烧,地面的席垫暂时没被引燃,否则,只怕进去立刻就变成火人了。
一路上她在心里将通往暗室的路复盘了好几遍,按照记忆中的路线,两人以最快的速度绕过长廊,终于找到藏有密室暗门的房间。
房内火势已经大起来,浓烟弥漫,就连书架上的竹简都被引燃,时不时发出的爆裂声将卿柠的心也震得慌乱不已,靠墙的那个大木架还在。
“我们要把这个架子推开。”
看到被火焰包裹的一人多高的厚重木架,卿柠也犯了难,不由看了看周围,一件趁手的工具也没有,好在架上没有书简,只放了些做工粗粝的陶器。
卿柠迅速指指火势略弱的一侧,敖斯木会意,两人重新裹住毡毯,隔着毡垫,他们已经感受到炙热。
“使劲!!——”
终于,木架一点点歪斜着,随着轰隆一声,架子连同上面的瓶瓶罐罐朝另一边倒下去,溅起火星和烟尘,两人扔掉已被引燃的毡毯,一扇暗门露了出来。
随着木架倒地,火焰沿着地面的席垫迅速蔓延过来。
“推!”
卿柠感到后背一阵烧灼的疼痛。
二人推开暗门钻进去,将门关上,在地上翻滚着互相拍打,终于把身上的火扑灭,周围陷入一片昏暗,只有墙上如豆的光亮摇曳着。
“达达,我们出不去了。”
敖斯木不断打量着四周。
卿柠瘫坐在地,扯下嘴上的布条,大口喘息着,
“别慌,太塔,太塔应该就在下面。”
“你怎知道?”
卿柠抬头望了眼墙龛里的青铜油灯,
“暗室有人。”
“达达,方才昆巴拉巫师差点杀了你,为何你不让我杀他,还要救他?”敖斯木问出藏在心中的疑问。
卿柠朝平台下的黑暗看了一眼,蹙了蹙眉,才答道,
“杀戮解决不了问题,更消除不了仇恨,何况昆巴拉巫师杀我,并非与我有仇,他只是想用自己认为正确的方式拯救龙城和胡族。”
“可他不跟我们走。”
“嗯。”
透过不断闪烁的微光,卿柠看着敖斯木被熏得黑乎乎的圆脸和一身焦黑的狼狈样子,忍不住笑了,突然想起他掉落冰河的遭遇,对眼前这个男孩感到既心疼又歉疚,这次差点又将他带入险境。
“达达你笑什么?”
“我笑你变成黑猫了。”
“黑猫是何物?”
“黑猫啊,就是周身黑得只能看见眼睛,喜欢抓老鼠吃小鱼的一种小动物。”
“那达达也是黑猫。”敖斯木裂开嘴笑起来。
卿柠抬手摸了一下脸,果然满手黑,不禁也跟着笑起来。
说笑几句,卿柠觉得身上似乎也恢复了些力气,
“走,我们去找太塔。”
两人将身上残破黢黑的汉军戎服脱掉,又解开头上的武冠。
卿柠取下墙龛里的油灯,领着敖斯木沿台阶一步步往下走去。
暗室基本没什么变化,木床桌椅都在,只不过室内也是凌乱不堪,像遭劫了似的。
地上散落着一些金银珠宝和青铜器物,她本想将墙上的油灯一起点亮,才发现墙龛里空空如也,原来放置其中的油灯早已不知去向。
她小心绕开地上的器物,脚下还是哐啷啷一阵乱响,被踢到的几只酒杯咕噜噜滚到桌子底下,直至被几把长剑挡住,敖斯木拾起一支,剑柄反射出金色光亮,竟是鎏金宝剑,剑鞘镶嵌着宝石,一看就价值连城。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酒味,还混杂着一股血腥气。
“不要碰这里的东西。”
卿柠压低声音提醒道,她总感觉气氛有些诡异,将面巾拉上罩住口鼻,继续四处查看。
敖斯木放下剑,慢慢抽出短刀握在手里。
一把酒壶倒在桌上,酒水洒得到处都是,一些酒又沿着桌面流淌到了地上,一把断腿的椅子翻倒在地,看来这里似乎经历过一场激烈的打斗。
“这边。”
卿柠拿着油灯继续往里走,酒味淡了许多,但是血腥气更加浓重,她只顾看前方,没注意脚下突然被什么东西一绊,要不是跟在身后的敖斯木眼疾手快拉住她,卿柠手中的油灯差点就脱手了。
她一照脚下,不禁倒吸一口冷气,一个人面朝下躺倒在地,早已气绝身亡,背部的衣服已被砍烂,地上满是已经凝固的鲜血,从衣着看,是刘府家丁。
卿柠屏住呼吸,忙和敖斯木绕开尸体,继续往里走。
原来靠墙放在地上的几口木箱此时大大敞开着,露出满箱的金锭和各式金银器物。
敖斯木惊呼一声,又有两个家丁倒在箱子旁,一人仰面躺在地上,圆睁双目,张大着嘴,面容狰狞,脖颈处几乎被斩断,手里还死死攥着一个黄金头冠,另一人头朝下趴在他的脚边,背上插着一柄长剑,在他手边不远处,是一把血淋淋的大砍刀。
原本上锁的那道暗门此时虚掩着,露出一道缝隙。
卿柠走上前,轻轻推开门,一股阴冷的风吹来,她忙护住油灯,朝里一照,竟然是条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