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大院,白虎堂。
宽旷的堂内只点了角落的庭灯,隐约照出堂中高处摆着一个披着白虎皮的高椅,窸窣衣袂声响,皮毛反射的微光便被盖住,似是个宁静优雅的人,占据了那个座椅。
等他坐稳,门口才被拉开,灌入一阵夜里的冷风。门外早已候着两人鱼贯而入,一人身着粗布玄衣,眼光熠熠,胸口缀一朵小蔷薇;另一人打扮像是书生,眼睛滴溜溜乱看,显得很是青涩,赫然是李偃师。
“白主簿这是什么意思?先请我们去看尸体,后把我们请入暗室,这是要关门打狗吗?”粗布衣裳那人率先发声,不屑地嘻笑。李偃师倒被他这话吓到一样,顿时后退半步,警惕地摆起防御的架势。
“你多虑了。”堂上的男人低声说,“我请二位来,是因为黄震虎是你们金吾卫的人。金吾王看重我,才在犬子习武会时派人来看,我是知道的。但是习武会尚未开始,黄震虎却先横死,这我怎么能忍?所以请你二位来,一是提醒你们注意安全,二也要问两位对杀手有没有头绪。”
那人对李偃师看了一眼,李偃师瞠目道:“我不知道啊!禾生来……”穿粗布麻衣,叫禾生来的这人自己思索一阵,抬头说:“眼下来的江湖人中,识得姓名的没有仇人,不识得姓名的,可就不知道了。黄震虎这人张扬爱偷,到处得罪了什么人我们也不知道。其中或有些无名高手,了了他性命,也不好说。”
“我或许知道一个人。”男人缓缓道。
“谁?”
“白柳烟!”
“什么!?”
不光是李偃师和禾生来,连在灯下服侍的人都讶异地叫了出来。不同于那两人的是,黑暗中的那人,声音中中夹杂的是些愤怒。
“白柳烟不是你儿子吗!”李偃师惊呼。
男人回答:“那阁下有没有听过,他的母亲是什么人?”
李偃师不吱声,只是仍然皱眉惊讶地盯着黑洞洞的高座。
“柳媚喜。据称,乃是继承女娲之血的用毒世家,柳家的家主。”男人不疾不徐地说,“黄震虎的状况二位也都看过,颈上虽然有伤,但被处理过伤口,不足以致命。倒是眼舌僵硬,皮肤柔软,血液凝结,全身苍白,呈僵死之状,像是中毒。”
他的语气很是笃定。
“这种发毒性状,世上有名的毒,我想象不出是哪个。无名的毒,那选择就少了。在这里能用无名之毒的人,那也只有柳家了。”
李偃师纠结地看向禾生来。
禾生来对男人盯了一会儿,说:“世人皆知,柳家早在一百年前已经没落,疑似的后人也没有驭毒的能力。白主簿你不是更清楚吗?柳二奶奶要是女娲后人,你怎会把她雪藏,又怎么还会像现在这样虚弱?我听说,柳二奶奶,早在十年前就有中毒之症啊。”
“有可能在他这代能力又复苏了。”男人说,像是不把自己儿子陷入死地,不肯罢休。
“柳家已有百年没有出过用毒高手,何必操心!”禾生来笑道,“如果说无名的毒,眼下可能性更大的,我却真知道一人。”
“谁?”
“燕羽飞。”
堂中短暂地陷入沉默。
“燕羽飞使的是雀毒。”男人说,“死者脸上遍布黑斑,这跟黄震虎可不一样啊。”
“燕羽飞行踪迅疾,如燕雀点地。”
“这我知道,可这跟黄震虎有什么关系?”男人皱眉。
“他还有一毒,从未用过。也不值得他用。”禾生来冷笑,“这是金吾王的秘密。它太危险,太隐秘。唯有胆大如燕黄二人,才敢一窥,也因此只有燕羽飞,黄震虎,还有金吾王,知道怎么用这种毒物!所以,像你等外人,也绝对没有听过。”
“这又如何?燕羽飞还没到此处。我听说,他还在二百里外的驿站,等到习武会开始那天,才刚好能到达……”男人话音猛地一紧。因为禾生来已经抚掌哈哈地阴笑起来。
“燕羽飞可是有名的大飞贼!他的行程你也信!”禾生来闪闪的眼珠子宛如暗中闪现的勾魂刀般,泛出愉快尖刻的光,像是在嘲笑白主簿人到中年却还那么天真。“很可能他已经到了!最近,燕羽飞和黄震虎可闹得很不愉快!他们不愉快起来,发什么疯都有可能的!”
“燕羽飞也是你们金吾杀手!”
“白柳烟也是你的儿子。”
“……”白主簿很是沉默了一段时间,问道,“依阁下的意见,我该怎么办呢?”
“找!找出燕羽飞!”禾生来说,“他杀了黄震虎,此时必然茫然失措,无心隐匿。你找出他来,告诉我,金吾卫私斗有法,我们自会去处置他。”
白主簿只等他这句话,闻言便点头说:“好!”抬手让黑暗中的那人请两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