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十二章(1 / 2)今朝入梦首页

世间有那么多值得他留念的东西,他的遗言却只有一行字。

写给施亦难的。

他觉得遇到他很有缘分,他觉得他能当他的哥哥,有这么一个弟弟很幸运。

可我怎么会值得他留念呢。

施亦难垂着眸,脸上神情僵硬得很,手指摸索着把本子翻到了最前面一页。

“父亲带回来一个小家伙。”

上面还配了图片,是施晨抱着婴儿时期的自己的一张合影。

施亦难摸着封皮觉得手感不对,他就拿了把小刀顺着黑皮划开一条缝。

里面果然夹着一张纸,翻开来看里面有字。

“我是这个孩子他们家的房东,这个孩子的父母把孩子丢在家里去了国外再也没回来过,这个孩子才几个月大,我家里有别的孩子,实在没条件照顾他,希望好心人能收养他。”

“他的阴历生日我不知道,但农历生日是大年三十。”

“希望他能遇到一个好人家,一生平安。”

他不是第一次知道关于自己亲生父母的事情了。

但之前施晨告诉他,他的亲生父母很爱他,只不过遇上了意外,将他托付给了自己的故交,也就是施晨的亲爹,施亦难的养父。

而后来因为父母亲事务繁忙,无空照料,才交给施晨养。

他看到真相,一时间眸光暗了下来。

施晨的日记,施晨自己是无所谓的,小学时要写日记,他就拿着本子给施亦难当参考,每一页内容他都看过,翻阅过。

唯独这张纸,他从没摸到过。

这张纸泛黄,可以看出这张纸被人揉捏过皱巴巴的印记。

施亦难隐约猜想施晨之前可能是想把它扔了的,但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又把它捡了回来,在自己的死亡前把纸封进了本子的空气层里,又用胶水粘上。

也许是觉得他有知道真相的权利,又怕小时候告诉他影响小孩子心理,就留到了很久很久之后。

原来他是被父母丢弃的孩子。

原来他的父母并不爱他,而且在他连自理能力都没有的情况下把他丢在了家里,自己走了。

这是想把他弄死。

不想要这个孩子,干脆间接杀了他。

是这样吗。

施亦难闭了闭眼,呼吸都有些发寒。

他们原来是想把我弄死吗。

那又把他生下来。

还不如胎死腹中。

哥哥,你为什么要救我。

我是个连父母都要扔下,杀死的存在。

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存在呢?

我有什么值得你留念的。

施亦难突然有种想杀人的冲动,又硬生生把那股劲憋了回去。

他换了件厚的校服外套,把生物资料拿上,拿了钥匙,拉开门关灯。

抬脚就要走,他余光瞥见了沿着走廊走过来的周文昌和余子皓,他轻微的皱起了眉,他现在这脸色被余子皓看见怕是一秒就会被猜出来。

这些事情还是不要影响别人的心情了。

他装作没看见大步往楼梯口走去。

可周文昌眼尖得很,亮了亮眼睛,喊了他一声,那声音大得还真不能装作听不见,要是还是装作没听见,就连周文昌那个没心没肺的老大爷也能看出来不对了。

他只得停下了脚步,努力把情绪压下去,肩膀被轻拍了一下,不看都知道施周文昌,他的手架在施亦难肩膀上:“老施,你晚饭吃了没?我这里有几个多买了的包子,吃不完感觉好浪费……呜呜呜……”

施亦难偏开头去,垂着眸看周文昌手上的塑料袋。

好像真没吃过。

但他现在还真没胃口吃。

一想到父母的事,他只觉得反胃甚至恶心。

“我吃过了,你留着明天吃吧。”

“欸,老余也是这么说的,啊啊啊,哭死我了我的包子。”周文昌鬼叫起来,话头一转,“欸……看来只好当夜宵了,老余你现在说不了我了吧,哈哈哈哈。”

余子皓和周文昌是一间宿舍的,余子皓明令禁止周文昌吃夜宵,因为怕看着他吃自己也会饿。

现在他一脸无奈地走在一边,翻了个白眼:“仅限今晚。”

“……”

施亦难被这两人整的有些无语。

但看着他们,那些繁琐的事情似乎也能暂时忘记了。

至少在这段时间里,他不太会去想那些事情。

周文昌架了一会儿胳膊,可能是觉得有点酸,就放下了,他走得比其他两人快几步,他突然想到什么:“奥对,今天我真是锦鲤附体了,我数学竟然……”

他的声音一下子顿住了,他连笑都没再笑一下,试探着问:“老施……施亦难……你怎么了?”

施亦难被他的话怔住,忽然反应过来脸上的表情没控制好,他低着头咬了咬下唇,再次抬起头,便是风清云淡:“没事,你继续说。”

“你真的没事吧……”他歪着头上下打量着他,奈何实在感觉不到刚刚的阴沉,安慰自己是看错了。

“没想到我也有今天啊,哈哈哈哈,我数学竟然比余子皓这家伙要高,笑死我了,哈哈哈哈……”

“你嘴欠是不是,非要我收拾你?”

余子皓撸起袖子,作势要“大开杀戒”。

“你还不让我说了,你这人,老施我先溜了,啊啊啊,教室间——”

周文昌在余子皓的进攻中,逃窜着溜走了。

“就高一分。”

余子皓无奈地耸了耸肩。

“你瞧他高兴成这样。”

“正常。”施亦难声音有些低,“他平时只能刚巧卡进,这次考好了,开心也是必然的。”

“你看得出来他家里出事了吗?”

施亦难一愣:“怎么了?”

“老周他妈妈生病了。”

周文昌父母不合,在他七岁时,两人就离婚了,那时他有个弟弟,和他相差几个月,叫周武盛。

他们两个的名字,取自文昌武盛,家国安康之意。

父母离婚时,弟弟判给了父亲,哥哥判给了母亲。

父亲打算离完婚就带着周武盛去国外。

两兄弟感情很好,弟弟临走前要来了母亲的电话号码,每周都会抽几天打给他,父亲起先阻止,到了后来便帮着周武盛打国际电话,说是带孩子去看了心理医生,医生说小孩子需要母爱。

等到后来,父亲结婚了,不在让武盛给他们打电话,周武盛就悄悄要来了周文昌的微信,和他聊天。

他的母亲年纪大了再也没结过婚。

母亲在记忆中都是温柔的,周文昌的母亲不像别的妈妈,可能是因为周文昌没有父亲的缘故,她既扮演了母亲也扮演了父亲。

她会在他因为遇到挫折止步时安慰鼓励他,也会在周文昌吊儿郎不认真做事情时拿着衣架气势汹汹。

当然,她从来没有真正打过自己的孩子。

周文昌时常说起他的妈妈,说每次她都会拿着百年不变的衣架站在他身边,却从来都不打他。

小时候的他不明白,问过为什么。

母亲那时没说什么。

但他现在隐约能感觉到,他的妈妈,只是再以另一种形式劝导自己努力,只不过粗暴了些,其实她也不愿意。

她可以美美的出门溜达,可以去干任何自己喜欢干的事情。

施亦难见过周文昌的母亲,她虽说不上倾国倾城,但是也算是眉清目秀。

她这样的年纪,如同不会老一样,容貌连岁月都磨灭不了。

只要她愿意,就不怕找不到另一半。

周文昌问过她为什么不去相亲。

母亲就只说了一句:“年纪大了,没人要的。”

有怎么可能呢?

周文昌虽然没心没肺,但这点还是能明白的。

所以在这个世界上,他最爱的就是他的母亲。

周文昌的文笔很好,初中小学参加作文竞赛,国家级别的奖项拿到手软,在网上发布的小说也早早被签约了,每月都有固定收入,可以自己付得起学费。

多出来的钱,他不能明说给妈妈,就潇洒地换了现金,拿着钱到母亲面前显白,然后拿个红包包起来,生日礼物,替父亲给的情人节礼物,母亲节礼物,自己生日给她的礼物,一个一个给她算。

母亲也不好说什么,只能高兴。

自己的孩子有了出息,做妈妈的怎么能不高兴?

“阿姨还好吗?”施亦难垂着眸。

“还好,是癌症,骨癌早期。”

施亦难僵住了。

下一秒他立刻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撇开头去。

他的反应早已被余子皓尽收眼底。

余子皓的父母都是国家一级的心理医生,他可能也遗传到了这点,对人的表情动作格外敏感。

施亦难就是因为考虑到了这个,他不愿意自己的情绪给对方造成负担。

他每个月都会被父亲带去看心理医生,他大概知道他们看病的习惯。

“怎么了?”余子皓若无其事,“我看你早上面色就不好,有什么我能听的,说说吧。”

“说出来总比憋在心里舒服,对吧?”

施亦难垂下眼帘,抿了抿唇。

“你看,他不管遇到什么都和没事人一样。”余子皓眯起眼睛,“你觉得他是真的没心没肺,还是对这个世界充满希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