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车自上午一直忙到夕阳西下,除了午时最热时歇了一个时辰,换了头牛,一天下来合计收割了二十多亩。换做人,顶破天也就两三亩。
扶江兴奋地搓着手掌,“这差得也太大了,早知道庄里就多买点牛了。”
“现在不能买吗?”朱厚照问道。
“能买,就是少,卖的多是牛犊,得养上几年才能用。”
扶江又补充道,“这割麦最是辛苦,天时不等人,十天之内每家要收割五、六十亩。但凡家里人口少点,当家的能累吐血。”
朱厚照想了想,说明天再去找铁匠聊聊。
晚上,朱厚照抓了安正文一起画了个人力收割机的图纸。为了省时省料,这次连轮子都取消了。
这是一个滑撬式转盘收割机,通过人力推动,两个圆盘形的刀片在阻力下相对旋转进行切割。效率比不上牛车,但肯定比镰刀强到天上去了,关键是不用弯腰,降低了劳作强度。
次日一早,朱厚照就带着图纸往小屯庄赶去,后面刘瑾和齐良牵着马跟着。
刘公公今日头戴逍遥巾,身穿石青色的交领道袍,下巴上居然还贴着几缕胡子,打扮得像是个乡居的缙绅,只是衣摆上两个脚印很是煞风景。
经过昨日牛车收割过的麦田,里面有不少妇人正在拾麦穗。所谓“颗粒入仓、岁有余粮”,自古如此,是个珍惜粮食的习俗,主家听任不禁。
朱厚照看见王惟和的姐姐也带着丫鬟提着篮子在麦田里捡拾。既然遇上了,朱厚照便在路边行了礼,王惟清也直起身回了一礼。
朱厚照看着两人的篮子,想起了伦文叙教过的《诗经》,便摇头晃脑地拽了两句文,“薄言袺之,薄言襭之。”
人家《诗经》里说的是拿衣襟兜起来就行,你这还提两个大篮子,贪心了啊。
王惟清一怔,两只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转了转,随即回了一句:“无集于栩,无啄我黍。”
用的也是《诗经》,意思是我不捡的话,还不是便宜了树上的麻雀。但后面还有一句“此邦之人,不可与处”没念出来。言外之意,这人怕是有毛病吧,就不能做个和睦的邻居吗?
王惟清说完,扬起下巴“哼!”了一声,便扯着一脸懵圈的丫鬟往回走了。
晨曦穿过田里的薄雾,给少女的背影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色。主仆两人叽叽喳喳的低声说着话,那丫鬟冷不丁回头也“哼!”了一声,还加了一句“登徒子!”
刘瑾大怒,正要上前呵斥,却见朱厚照一脸笑意地看着那主仆二人远去,便又悄悄地收回了脚。
太子这是慕少艾了?
三人到了小屯庄,找到铁匠铺子,把图纸给了铁匠。铁匠姓田,本乡人,拿到图纸,听朱厚照比划了半天,明白了其中关窍,便问朱厚照什么个章程?
朱厚照便说,这几天多做一些,做好了送扶江处,宫庄按成本加三成收购。
田铁匠听了一口答应,说自己这几天不揽其他活了,就干这个。
交代完田铁匠,朱厚照便上了马去瓮山泊南头。今日和汪鋐约好了,测量瓮山泊水位。
到了瓮山闸口,汪鋐已经在那里开始测量了。
“闸口比北边清河口要高两尺半,泊里汇入的水大部分走清河流走了。如果在清河口再建一个坝,能多蓄不少水。”汪鋐拿着测量数据过来说到。
瓮山泊南口出去便是玉河,在西直门外与高粱河汇合后一分为二,一支成了京师的护城河,还有一支经德胜门边上的北水关入积水潭,蜿蜒绕过皇城,在正阳门与崇文门之间与护城河汇合,再经大通桥往下,便是通惠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