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十四则是坚定地回答道:“兄长,自你去后,只有我和三弟在俗世之间相依为命。如果房屋虽广,我只占两间。衣食虽丰,我只饮三餐。产业虽盛,只养我百年。人非草木,亦非猪狗,岂是衣食两全苟活求安。十四心所不安者,唯在百年之后,兄长孤身一人活在这天地之间,无亲无故,故十四愿意修行,不求长生,不求不老,只求兄长纵横于天地之间,知道永远有一个家在等你。”
杨广没有想到自己的妹妹想的是这些,七尺高的汉子顿时忍不住眼眶红了,转过身去。杨十四也是戚然泪下,泣不成声。张伍八则是已经爬到了灰雁的背上尝试起飞,没有察觉到这边的气氛。
良久,杨广转过身来,扶住杨十四,叹道:“为兄不愿你等进入修行界,只因为这里面比凡世更不给普通人留活路。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便去尝试一番。只是。”
杨广看向在灰雁背上玩耍的张伍八:“张叔张婶对我杨家恩重如山,我等如今带三弟进入修行界,不知道他们在天之灵,会不会责怪我们?”
杨十四也从哭泣中走了出来,破涕为笑道:“兄长这却是见外了,张家对我杨家恩中如山,所以我等能做的,就是把伍八当做自己的亲弟弟来看。而非事事考虑这是否如当初他们所愿。只要我等没有私心,张家爹娘若是真的在天有灵,也不会怪罪于我们。”
杨广惭然,自己年长五岁,却不如杨十四想的透彻。挠头笑道:“正是如此。”
又想起一事来:“当初我被逼离家,张家可是看上你了做三弟的童养媳呢。我回家时候,三弟也自称是杨家的男主人。”
杨十四俏脸微红,如今她也十六岁了,人事已明,啐道:“兄长好不正经,怎么扯到这上面来了。”她转头看向张伍八,“张家爹娘走后,我抚养伍八至今,在我心里,他就是我的弟弟。”
杨广也只是随便一提,既然事情已经决定了,那么宜早不宜迟。杨十四进来已经是不合规矩,趁着自己刚刚为神牛教立下大功,这个时候开口把握更多。于是嘱咐杨十四等人在谷里好好休息,杨广则是飞出听风谷外,直奔山上而去。
湖边灰雁背上,张伍八见杨广飞走,急忙跑到杨十四身边来。他跟杨广并不相熟,只是知道这是自家兄长。年少经历变故,到底老成一些,刚才走到一边去玩耍,也是有点畏惧杨广和给空间让两兄妹谈话。此刻见杨广飞走,连忙来到杨十四身边,仰头问道:“大哥这是去哪里?”
杨十四仰头看向他,眼神温柔:“大哥是给我们找前程去了。”
听海堂前,莫如海正在查看玉碟。听海山虽说是众山中核心弟子最少的,但是也有赵德一麾下的城池上缴和灵田事务、记名弟子的培养等等,需要莫如海来分配安排,这个时候他的形象更像一个势力的领头人,而非单纯传教授业解惑的老师。
见杨广进来,莫如海心知一定有事,因为这小子和赵德一不同。赵德一是没事就过来跟他扯犊子,但是杨广则是没事就呆在听风谷里面修炼。坦白说,莫如海跟杨广的师徒关系,如今得打个问号。
因为很简单的道理,杨广突破到了涅仙境。但是莫如海当初只让他从传功堂取了窥仙境的功法,那么很明显,杨广修炼的根本就不是阿罗摩羯经,而是其他的功法。前往紫阳宗的有四位长老,其中正有传功长老。在杨广突破涅仙境的时候,就第一时间告诉了宇文度。
功法,是门派控制弟子的核心手段。资源,哪里都可以得到。法决,也算不得什么绝密。只有功法,是奠定一个人一生修行的基础,也是一个修者最大的秘密。门派控制弟子,往往就是只传授对应境界的功法,等到了下一个境界,再传授后续。这样,弟子就永远控制在门派的手心里,对门派忠心耿耿。
但是杨广在这一点却并没有限制。所以这不是一件小事,宇文度知道后,立刻嘱咐传功长老和莫如海不得外传,等他想出解决办法来,再行定夺。
实际上都很头疼,杨广如今声名大噪,若是神牛教把他推出门去,恐怕很多门派乐见其成。大不了提供资源让杨广从头开始,一年内又可以修炼到涅仙境。还平白无故多了一个仇人。
可若是放任杨广不管,门派没有控制他的合适方式,杨广这种进度,恐怕将来门派又不得不让他承担更多的责任,这让神牛教如何放心。
未经世事的人,都会觉得弟子忠于门派理所应当,只有在修行界浮沉混打多年的人才知道,从来情义是一方面,约束也是一方面,没有约束的关系,迟早会被利益所冲垮。所以现在莫如海对这个弟子也很头疼,纵使心里知道杨广的秉性,但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所以当杨广提出能不能让他的妹妹进入神牛教的时候,莫如海心头瞬间一道亮光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