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下了整整一夜的大雪,此时终于停住了,但天空还灰蒙蒙的,阴霾的很,泥土上、树木、房屋、远近山峦都蒙着厚厚的一层白棉被,寒风不停地席卷,林子间隔三差五传来雪压枝断的“咯吱”声,伴随着“哗哗”的雪落声。有力将冰冷的砍柴刀夹在胳肢窝,把冻得僵硬的双手拢在衣袖里,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后山茶油林走去。经验告诉他:这么深的雪,荒山里柴虽然多,但积雪覆盖下的地势复杂险恶,不能去,以免陷入雪坑里,而茶油林地的茅草早在农历九、十月份摘茶油果的时候被百姓们挖光了,大雪天好走路点,而且雪压茶油树,会折断许多茶油树枝,有的是柴砍。
没有人走过的雪路,脚踩下去陷得很深,但却不怎么地滑。有力走走停停,不时来个金鸡独立,倒掉陷入鞋里面的雪块,以免雪块融化湿透粗麻袜子。不久,有力来到了半山腰的稻田埂上,眼前的层层梯田被白雪覆盖着,就像盛开的片片白荷花瓣,上面还留下野兔绣成的梅花烙。此时,爬山使有力觉得先是足踝关节发热了,接着是脚背,然后是脚板发热,最后连脚趾头也暖和起来,脚底似乎有点湿滑,有力意识到一定是脚的热量使陷入鞋里面的雪块融化了,背上似乎还渗出了细微的汗粒。歇会儿,有力随手解开了上衣扣子。
眼底下的清水河似乎是融入的雪花太多,不如深秋的清爽,反倒浑浊了,显得迟滞不流畅。群山只是一片白,有力似乎还觉得那白里透着点柔软,远近的树木覆盖着厚厚的一层冰雪,水沟里悬垂下来的冰柱形态各异,琼玉一般,晶莹剔透,摄人心魄,有力不由得看呆了。身边的雪花蓬松酥爽,就像在集市上看到的白馒头,又像商店里的白砂糖,这样想着,有力不由得放下砍柴刀,双手捧起一把白雪送入嘴里,真冰爽,似乎还带着点甜味……
吃了几把雪后,有力不觉得热了,反而感觉到肚子里冷飕飕的,赶紧扣好衣扣,心想,要是六月天农忙搞双抢的时候,能有这么冷的雪吃该多好。
稻田背后的山坡上就是成片的茶油树林,被冰雪压断了的树枝横七竖八地躺在雪地上。茶油树枝韧性大,有的却还没有全折断,连树皮斜挂在茶油树上,露出的树刺像雪天里新发的麦芽,一茬一茬的,有力知道,这样欲断未断的树枝大多数是过不了明年六月天就会干枯的。有力挥刀朝断枝上砍去,一阵斫琼斩玉,冰雪块纷飞。
有力不停地砍柴,当砍好一捆柴的时候,觉得累了,毕竟年龄太小了,力气不足,加以茶油树枝比较坚硬,砍削不容易,手掌握刀处磨红了,好在平时经常劳动,皮硬了,没有起泡。有力抽空歇了一会儿。
四周静悄悄的,偶尔传来冰雪块掉地的声音,这种寂静使有力觉得害怕,虽然此时向天坪的山野里经过猎人们的多次围捕,已经没有什么大的猛兽,但有的人说在山上还看到野猪、野狗。有力知道,这两种动物,如果不是人去招惹它们,或者它们不是在饥饿的状态下,一般不会主动攻击人。可现在是大雪天,四处冰天雪地的,到哪里去觅食,万一有野猪、野狗出来觅食该怎么办?还是赶紧砍好柴走人。
正当有力举刀准备去砍另一捆柴的时候,对面雪坡箭一般地闪过一条灰白色的动物身影,紧接着传来树枝晃动,冰雪块下掉的“哗啦”声,有力不由得紧张起来,赶紧将砍好的那捆柴竖起来,背靠而立,双手握紧砍柴刀,屏住呼吸,四下警惕地张望着。“呼”地一声,山坡拐弯处闪出一条浑身沾满雪花的大灰狗,看见有力,黑汪汪的眼睛流露出欢快的神情。有力不由得松了口气,这是邻居长明大叔家养的狗,平日闲着没事的时候,有力常逗着它玩,给它红薯吃,早混熟了。大灰狗奔到有力身旁,用脊背使劲地在有力腿上磨蹭着,摇头晃尾,嘴里不停地发出“哼欣”的欢叫声。有力使劲将大灰狗推开,撮嘴一啸,大灰狗怏怏地蹲伏一旁,眼看着有力砍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