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通历七百二十年,北地寒风席卷万里,大江垂雪。
繁华富饶的鱼梁城行人却依然拥挤,一支十二人的黑甲骑挟裹着雪风冲进城门。
高头大马踏击地面的声音,沿着石板路传出好远,行人惊惧间慌忙避让。
那些黑甲骑兵面上俱覆盖着铁叶,只露出一双冰冷漠然的眸子,如同一阵狂风掠过集市。
甚至当他们掠过好久,身后的那些飞雪都还不肯落下。
“还好躲得快,要被这些黑骑大人撞死就不好了。”
待黑骑背影消失,那些避让的行人再度返回道路中央,他们眼中却没有丝毫的不满,反而满是羡慕。
“这就是我天武王朝的精锐啊,每次看到他们的眼睛我都浑身发抖,这些大人是要剿灭极北玄魔宗的妖人吗。”
“不知道,听说这些黑甲骑最低也是气旋境八重,要是我儿子也能成为黑甲骑就好了,享良田三千亩,全族免赋税徭役,可以修行我天武王朝的《黑水图录》,连城主大人看到都会客客气气的。”
“王老四,你就别做梦了,你儿子根本感应不到灵力,更别说三百条灵力脉络才能凝成的气旋境了,你还是让他安心当个屠户吧,哈哈哈哈。”
“哈哈,吹牛我也会,别说气旋境了,我还想成为江河境的灵修者呢,直接在王朝境内当一城郡守。”
人群议论纷纷,为这冬日带来一份热烈的气息。
一名头发斑白身穿破旧棉衣的老妇人却蜷在角落,在这寒冷的冬季里依旧瑟瑟发抖,那浑浊的眼睛努力看向讨论的人群,却是模糊不清只能看个重重的影子。
听着那些人讨论什么灵修者的境界,老妇人眼中闪过羡慕的神色。
不过听了一会就叹了口气,又将身上的棉衣用力裹了裹。
自家那个不争气的儿子要是这么有出息就好了。
什么感应灵力她根本不奢求,儿子如果能成为凡人里出众的力士、能去军中混碗饭吃……都足够让她感谢老天爷了。
“唉,这雪什么时候能停……再下两天家里就要揭不开锅了。”老妇人眼中闪过愁苦,将生满冻疮的手掌凑到面前呵了口热气。
那不成器的儿子,从来不舍得受半点苦去赚钱,这家真的快撑不下去了。
想着想着,悲从中来,老妇人悄悄抹了抹眼角。
“秦赵氏,不好了,你儿子被人打了,就在东市坊,好惨的啊。”
一名年约三十的妇人跑来,看着这名瞎眼的女人,面色不忍。
秦家的败家玩意,都十六了不求学不练武,一天天混吃等死,母亲秦赵氏不到四十,却苍老的和六十岁老妇人一般模样。
啊?
秦赵氏吓得魂飞魄散,摊子也不要了,整个人发疯一般向东面跑去。
“唉,真是可怜。”
身后夹杂几声叹息。
东市坊。
一道人影被重重踢飞,撞在街边捆马的木桩上,昏死过去。
另一道穿着锦服的青年扬扬头,示意手下过去翻看。
撕开昏死之人的漂亮褂子,顿时露出打满补丁的里子。
“哈哈哈哈,原来都是装的。白长一身腱子肉,却怂成土狗,这个废物都欠了赌场五千文了,就这德行能拿出一百个铜板吗?”
“高少爷,这小子好像没气息了。”一名大汉俯身试了试鼻息,抬头说道。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混吃等死的家伙,谁会替这种废物出头,扔到星罗江边去。”
锦服青年眼神阴冷,他高天裳执掌锦尚赌坊七年以来,就没人能欠了赌坊钱还能完好无缺走出去的。
“是,少爷。”
两名肌肉虬起的大汉走过去,一人抓住一只胳膊,如拖一条死狗般向外走去。
锦尚赌坊前围聚的人群散开。
星罗江畔,白雪皑皑,光秃秃的垂柳上压满冰晶,一具“尸体”被两名大汉随手扔到树下。
积雪撞落覆满。
当两名力士远去,星罗江畔恢复了寂静。
无人看到,这株垂柳上方飘扬的细细雪花……
从纯净的白色悄然化成紫色。
雪花在空中缓缓聚拢,凝成一柄覆着淡紫色光华的匕首,而后异象消失,这柄突兀乍现的匕首笔直落下。
噗的一声,匕首深深没入积雪,没入那具“尸体”的胸膛。
积雪下,如呼吸般的紫芒尽数注入那具尸体。
城外,一道佝偻的身影正踉踉跄跄向这里跑来。
“儿啊!我的儿啊!”
凄厉呼嚎声中,老妇人拼命刨着雪堆。
……
黑水如龙,撕裂雪幕,算上去城主府的功夫也仅仅不到一刻就将这鱼梁穿行而过。
为首的黑骑那覆满铁甲的手掌猛地一提。
唏律律~
高头战马被勒住,前蹄重重踏在雪里,身后十一骑同时勒马。
大雪飞扬,这些人周身三尺之内却无半点冰花。
在那些城卫眼中,这些人远远看去如同十二座雕塑,仅仅背影就凝重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只是远处那个老妇人哭嚎的有些烦躁,让城卫担心会不会惹恼这些黑水骑大人。
“千骑?”
“放信雀,报鱼梁城守高文陆治理有方,忠君恤民,大军粮草无恙。”为首之人看了一眼不远处哭嚎的妇人,淡漠的眼神中没有半点怜悯。
“诺。”
一只浑身雪白不足巴掌大的雀子瞬间飞起匿于天空。
为首之人眺望远方浩渺白地,“时隔万载,谁曾想到上古十二巨碑竟然是真的,这第一块巨碑刚现世就已将南诏搅了个天翻地覆,神皇之战才过去千年这天下又要不太平了。极北玄魔宗的妖人影踪如何?”
“禀千骑,北地十六处烽火燃三处。”身后一人声音铿锵如铁。
“大荒炎宫可有异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