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她偏心顺儿,都是自己身上的肉,况且,一般都是疼小的。她也不例外,最小的女儿,她最喜欢,最疼爱,可也没办法,东西少,吃的人多,更何况那时油水少,吃的又是粗粮大菜,胃口都大。不像现在吃的精,吃的油多,肉多,胃口就小,一顿一个馒头就够了。那时就是苞米面大饼子,一个人吃三,四个,也是甜嘴麻舌的,还得一碗清汤清水的白菜萝卜汤溜缝,要是白面大馒头,不得五,六个呀。刚开始的时候,大哥说什么也不多吃,也不先吃,妈妈就吓唬他,要是不吃饱饱的,到时候干不动活,可别说队长不要你,别说妈妈不让你去生产队干活,再逼你去念书。你可想好了,不多吃也行,省来给弟妹们吃,让他们快些长,我也不愁把他们也耽误了。可是你再少吃,能省下几口,终不能半饥半饱地去干活吧,你要是累倒了,弟妹们都还小,看还有谁帮我支撑这个家,你想一想,看妈妈说的是实话吧,大哥架不住妈妈的恳求和苦劝,也就认可了。二哥和三哥还懂事,知道大哥帮助妈妈挣工分,养活大家,要多吃饭,就不和大哥争吃的。只有我小,不知道,每到吃饭的时候,妈妈支我走,我都赖看不走,眼巴巴地等着多吃一口,大哥心里特别难受,回回偷着给我吃。其实,妈妈心里也不落忍,没办法,不把我支走,大哥就更没法咽下去。她是不得已,我不知道这些,有时候还哭鼻子,也偷偷的溜回来,或者是扒着门缝看。现在看一家人团团圆圆的,高高兴兴的在一起吃顿饭,是多么平常的一件事。可那时我们家,吃饭的时候,谁的心里都不是那么好受,不为别的,只是东西少。不够吃。
大哥每回吃完饭,都赶紧出去,他怕看见我们吃不饱的样子,又没办法,只有躲出去。而妈妈每次都是看着我们先吃完了,她把桌子收下去后,在外屋自己将就一口,从不让我们看见,知道。
有回晚上吃完饭,我们几个孩子在当街玩,大哥过来问我们都吃几个苞米面饼子,我说吃一个,三哥说二个,二哥说三个,大哥一算,才知道妈妈才吃一个半,他也没说什么,看样子,很难过。过几天,又问了两次,后来才对二哥三哥说,妈妈每天都吃不饱,她认可自己挨饿,自己难受,也不让我们知道,也不让我们吃苦。大哥说,妈妈要是拖垮了,我们就更没法活了。说完,看着我们三个,一边叹气,一边流泪,可他也知道,不管怎么办,妈妈也不会多吃。她一个成年人,又要劳动,又不能吃饱,你说,铁打的人也受不了啊。
从这以后,大哥除了劳动以外,又多了一样活,每天找时间打鱼或者去抓青蛙。有时他晚上吃完饭后,领着二哥和三哥去,那次都不空手,每天都有收获。这下好了,我们全家不仅能吃饱而且还有鱼,有肉,有了浑腥。时间一长,饭量都下来了,不在不够吃,而是吃的满好了。鱼肉,青蛙肉,按现在的各种做法:,加上各种调料,怎么做都好吃。可当时,不是没想用其它方法,实在是没有油,没有调料,也只能是清水炖,加一把盐。有的吃,那已是不错的了,谁还想讲究个吃法。也别说,在当时,我们可是吃的津津有味,不亚于现在的美味佳肴。说起来,当时的小鱼也好,青蛙也罢,都比现在多。也许是它们知道人们吃的不饱吧,出于同情,这才繁殖的特别多,生长的特别快吧。大哥他们晚上抓青蛙,是顶着月亮和星星,是披星戴月,在稻田地的排水沟里,或者在公路旁边的垫道沟里。不用照亮,凭着他们年青明亮的目光,再借点天空的夜光。用八号铁丝磨成的钎子,插在长秫秸杆的一头,也有二米多长的距离,轻轻地蹚水,把秫秸杆钎子放在水面上,慢慢地向前移动,等移到青蛙的身前猛然一刺,就将青蛙串到纤子上。当然了,青蛙们一到晚上是浮在水面上鸣叫,要不然,想抓到它们是费劲的。这种工作,一个要有耐心,不能着急,还有动作要轻,蹚水和移动钎子的时候,不能弄出响声,一旦弄出动静来,青蛙们就会沉到水底,逃之夭夭,再也不出来了。这时就得往前走,寻找不一个目标,不能死等。
要是傻等,一个晚上也扎不到几只。还有就是动作要干净利落,在向青蛙身前移动时,是轻轻的,绥绥的,刺青蛙的时候要猛,一只手抓秫秸杆的一头,把握要稳,不能偏离方向,不然就走空了。刚开始时都把握不好,经长走空,时间长了,就掌握技巧了,串的也多起来,有的时候,一个晚上,能串一百来只,串在细铁丝上,长长的一大串,拖在身后的水里,很是得意。青蛙们被串在铁丝上,浮在水面上,不都是沉默寡言,有的也大声的鸣叫,不知道它们是庆幸,为有难的人们充饥而高兴,乐于献身,还是为留恋这个世界不得己才悲哀呢。这些就不得而知了,总之它们的叫声我们也听不懂,就不去理会了,不和它们沟通了。看见它们,想的只是能填饱肚子,能充饥和香喷喷的肉味,至于同情怜悯什么别的,不是想不到,而是根本都没想。而回来收拾青蛙,妈妈从来不动手的,也不上前看,她不杀生。这个活都是大哥他们三个做。一开始,他们也拾掇不好。弄的也慢,还不干净,后来问过别人,干的也多了,也就好了。
他们几个首先将青蛙摔死,接着把肚子豁开,将里面东西都掏出,全部扔掉。然后从青蛙的嘴处,将皮切开,用手一撸,就把全身的皮撸掉了。剩下雪白的青蛙肉,再洗净,控干,就完活了。做饭的时候,把它们放到锅里一煮,就成功了。要是吃不了,可以把煮熟的青蛙肉,放到坛子里面腌起来,以备过后食用。有时也把腌咸的青蛙肉,凉成干,平常没事时,当零食吃。那可是一种非常美味的东西,又好吃又有嚼头,现在的零食花样再多,恐怕也没有那种零食可口好吃。而我还有另外一种口福,是大哥每天帮助妈妈做饭时,将青蛙的两只后腿,用铁丝串上,一边烧火一边用火烤,烤的青蛙腿肉直流油,直到外皮焦黄了,里面的肉还是白色,那时是外表清脆,里面松软。吃的时候,用一只手捏住青蛙的脚,放到嘴里,牙齿轻轻地咬住青蛙肉,闭上嘴,头和手同时动作,头动是撸,手动是扯,拽出来的是骨头,肉就留在嘴里了。紧嚼几下,香的直咂嘴。吃过的人,过后什么时候想起来,都觉得香味还在,口水自生,回味无穷呢。要说抓鱼,我们家也备不起什么抓鱼的工具,大哥只能用柳条筐抓鱼。他在流动的水沟上截道坝,留一道流水的小口,将柳条筐坐在流水口的下面,用两个树棍支起来,随着流水,小鱼自然就流进了筐里。这种方法抓鱼不多,更费时间。用的最多的,是在小水沟里两头叠坝。在坝的一角叠一个小半圆形的坝,并留下一个流水口,用筐截着,不让鱼过去。用水桶或者脸盆,将两个水坝内的水掏干。剩下各种小鱼,直接用手抓。这种方法,虽然抓的鱼多,却很费力气。一般要二,三个钟头,得掏一百多桶水。他们年纪小,每次掏干水,见到小鱼时,虽然是乐的不得了,可也累的要命。就别说腰酸腿痛的了,有时连胳膊都抬不动,你说累成什么模样了。一个个泥了拐咕的,和小鬼似的,满身都是腥臭味。他们也不觉得怎么样,到是劳动后的收获,让他们忘记了一切,很多时候,都是顶着满天的星星,高高兴兴的回家去了。
就是这样,大哥他们几个帮助妈妈,首先解决了温饱了。至于穿的及其它,是能省则省,能将就的,就得将就。也说不上什么样,能挡人眼就行。当时的农村人,谁家也不是那么富裕,都没有什么讲究,可以说,一天三个饱一个倒,都知足了。而我们家当时还有一些底子。穿的用的,还过得去。就是吃的,一年顶一年。如今有大哥他们帮着解决,眼下也就没什么可想的了。至于屋里外头,妈妈原来就勤快,如今爸爸不在家,她更是把家里外头,连同我们一块拾缀的干干净净,免得让人笑话。
一般的说,各家要不是孩子多,或者是特别的情况,大家过的都差不多。谁也不用上谁家看去,也不同问,都在心里装着呢。也就没有谁笑话谁的事。只是穿的不能漏着,旧衣旧裤,没有关系,洗的干净,补的勤,是没有人说三道四的。你要是穿身破衣装,脏了吧唧的,就被人耻笑,被人瞧不起了。而家里头都没有什么东西,收拾干净就可以,偶尔有邻居来撺换东西,看到了,回去以后是会讲故的。农村人,不介待什么,有什么就说,也不怕打架伴嘴的。东家长西家短的,闲时没有事,说点乐子,解解闷,也是调解心情的好法子。再说空闲的时候也不多,谁也没有太多的工夫去各家串门。不象现在的农村,春种,夏锄,秋收,一共也用不上多长的时间,就完活了。其它的时间,是闲的没事,生事非。要不他们也打发不了时间,没法过。那时候的生产队,整天的忙,让人没有空闲的时候。好不容易有个午休或者晚上,还得挤出时间到自家的菜园子里干活。那种活,是细作活,做的好,全家一年四季都有各种青菜吃,有时还有剩余。可以换点零花钱,做的不好,一年四季的吃菜就成了问题。所以,不管白天在生产队里的劳动咋累,也得坚持到自家的菜园子里做活。免得一家老小吃的不好,再没菜吃,可就窝囊了。而我们家一年四季的青菜,也是自己菜园子里出产的。原来是爸爸收拾,妈妈有时也帮手。现在是妈妈收拾,大哥在旁边帮忙。大哥人小,对种菜可是一点也不懂,只是他不愿意让妈妈一个人受累。在帮妈妈收拾的同时,一点一点地跟着学,等到后来他全学会了,就不用妈妈干了。这是以后的事,当时他可是学的很费劲,出力不少,做的活可是不怎么好,有时还帮倒忙。妈妈也不责备他,他自己也不灰心,有他帮助,总能让妈妈省些力气,这也就够了。这样又过了两年,我们几个渐渐的长大。妈妈更加操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