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一切都没有变化。

“不过。”梦想家突然转过头，“看你这副表情，想必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吧。”

“你！”袁越顿时瞪大了眼睛。

“哈哈，有些意外？那我再说几句。袁越，在我的视角中，刚才的你不知为什么站在那里一直重复着一句话，我明明已经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去，但你却一句都没有听进去，只是让那不停的重复重复重复，直到我停了下来，换了一个问题，答应了你的想法，你的状态才变回正常。”

可还没等袁越继续反应，梦想家挥起手臂，用着强烈的肢体语言打断了袁越的想法，梦想家继续说道：“好了，袁越，我要开始当导游了，麻烦你接下来好好扮演你游客的身份，行吗？”

袁越没有说话，没有行动，甚至连神态上的表达都没有。他就这么默默的停了十几秒，这才抬起头说道：“好。”

……

另一边，白恩在大门关上的瞬间便察觉周身的空间发生了变化，他突然来到一个房间中，在这个充满重金属气息，满布齿轮和蒸汽的房间里。

一个外形为欧洲男性的人正坐在一个桌子前阅读着手中的书籍，这里的一切都是机械的，金属的，那个桌子不例外，甚至连那本书都不例外。

“ A级收容物，不，应该说是模因——机械哲学。”白恩冷冰冰的唤出了面前这个人的名字。

“你也可以叫我阿兰，我喜欢这个名字，比起原本的一板一眼好的太多。”男人的声音厚重沉稳，神情肃穆慈和，一举一动都浑然天成，充满了英伦的绅士味，将标签从书页的上页拔出，它合起书籍，对着白恩伸手指意。

“请坐。”

等到白恩完全坐下，将自己称作阿兰的模因，机械哲学才开始有条不紊的发言。

“许久不见了，白恩先生。我特意留意了一下你们记录时间的方式，如果没有出现多少差池，想必我们已经有三年没见了。您清楚的，我这个人对时间的概念十分糟糕，上次与您的合作中，您还就此事严厉的批评了我。”

“事先声明，我拒绝和你的一切合作！”一提的合作二字，白恩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立刻开口拒绝了对面。自己可还清楚着呢，在它嘴里就是两个字——合作，结果到自己身上就是一份长达五千年的劳动时光！

白恩是一想到这个就来气！

更不要说有关这件事的结局，白恩至今都无法忘记！

五千年的时光，那漫长岁月中的点点滴滴，那一件事一件事累积出来的实绩，那无数张人的面孔，那些声音，那些话语，那些性命……在跟随着时间这条长河流过自己身体的同时，纷纷烙下了自己的痕迹。

白恩不可能忘记，他用了五千年来证明自己是对的，他用了五千年让自己成为了半神，他打磨自己的内心，修复自己的心灵，他没有荒废这五千年中哪怕一分一秒！

而自己的这一切，只换来了对方的一个想法，一个表态，一句话语，一个行动。

他面前的这个模因，在最后只做了一件事。

突然出现，然后点了一下手中的屏幕，整个幻想地瞬间变成了他手中的一个小圆球，白恩瞬间自由了，但没有欢呼，更没有奖励，而且好死不死的，白恩在对方手中的平板上无比清楚的……听到了一道声音。

声音说——收集完成。

哈！

哈？！！

也就在那一刻，白恩感觉自己的心中好像有什么东西破碎了，他突然感受到了一股无名的怒火正在胸中沸腾，他想要怒吼，他想要宣泄，他想要扑上去，把那个东西按在地上狠狠的撕成碎片！

然后指着它的尸体质问！

质问自己所做的这一切究竟有什么意义？！质问这一切对它来说又有什么意义？！

可这一切最终都变成了一句话，一个疑问，一声无力的叹息。

白恩低下头，乱糟糟的头发将那锐利的双眸遮住，他颤抖着嘴询问，接着惊讶于自己的声音如此的颓废。

他说：“结束了？”

“嗯，结束了。”男人依然神情自若，维持着自己原有的神态，从出现开始到现在，他自始至终也只做了一件事——就是轻轻点了一下手中的平板的屏幕……上面的一块小小的按钮。

然后一切就结束了。

没有什么神乎其神，改天换地的伟力，没有什么高深的科技，就像是玩游戏一样，手指轻轻一点，没有任何操作，没有任何烦恼，它现在就像一个收菜的玩家，游戏中的时间与他无关，它只需要稍稍睡一觉，然后转头再去点一下收菜的按键就好。

白恩突然想起了一句话。

于你时间万千，于我游戏一秒。

“感您的合作，白恩先生。”机械哲学在做完这一切后对着白恩微微抚胸弯腰致意，诚恳的说道：“您的观点和行为为我提供了极大的帮助，和您不久前提出的想法一样，本次实验结果对我而言是失败的。”

“哦，抱歉，您看我。”

机械哲学说着又打了一个响指，下一秒身处一片迷雾废墟中的白恩和它便来到了一间精致的房间中。

“请坐。”

机械哲学坐上了自己的椅子，它伸手指意，在白恩彻底坐好后，才有条不絮的道出了自己的想法。

“其实我也知道，人类生来便伴随着罪恶，只不过这种形容并不好听，我也更愿意用您的说法——任何生物一出生，便带着一种天然的对世间万物的敌意，也可以把它称作为生存下去的动力和本能。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一个很精彩的论点。”

“我之所以会进行这个实验，也只是为了帮助人类，正因为我知晓他们有罪，所以才想帮他们洗清这份罪孽，谁让他们变得更好，但如今看来确实是我过于自傲。”

“您做的很棒，十分的棒，您亲自向我证明的人类确实有罪，我已经确认了您留下的数据，不得不说，您的批判相当精准，再次感谢您的合作，有了这个模板，下一次的实验结果会更好，白恩先生，我仍然期待和您后续的合作。”

“吾主也曾说过，人们需要一面镜子，来时时提醒自己的不足，如今再品味这句话，感触颇深，您的这份尖锐让我渴望将您打造成我的镜子，但如果这么做就太冒失了，这次就这样吧。”

机械哲学说完，然后将手中的圆球丢给了白恩，白恩沉默的接过，然后疑惑的抬起头。

“仔细想想，我也确实应该给您一些东西，用你们的话来说就是奖金或者是工资？不管怎样，请您收下它，作为一个可随时使用且不受扭曲的小型位面空间，里面的生物和建筑已经被格式化，但本体的模型还在，使用还是没有问题的。希望还能合您的意。”

“好了，此番叨扰就到此为止吧。再见，白恩先生，大多数情况下我都会待在517号实验基地中，您清楚这是什么，曾是你们人类意志凝结地之一，如今是吾主诞生的圣地，我也清楚它的变化给你们人类带来了怎样的威胁，但不论如何，如果还能再见面，我会给您介绍这里，还会再给您准备一份礼物。”

……

思想从心灵深处上浮，穿过记忆的泡沫，视线透过眼前乱糟糟的发丝，白恩再度看向机械哲学，就和三年前一样，他们依旧坐在这里，周围的景象没有任何变化。

“我本以为您会拒绝。”机械哲学率先开口，“因为您给我带来了很多惊喜，所以就此事我后续向吾主汇报了一番，在吾主的解释下，我也清楚，我似乎给您带来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很抱歉，时至今日，我还是不能理解这份感情究竟是什么意思，不过我确实好奇，您为何会来见我呢？”

“……”

“您不愿意回答吗？”

“……梦想家。”白恩最终还是开口了。

“啊，原来如此，看来您是被吾主的热情感动到了？”机械哲学点点头，白恩对于机械哲学将梦想家称为吾主这事并不意外，毕竟这个意外在那轮回的五千年中就已经有过一次了。

不过，这么一说，白恩也确实有了一些兴趣，一直在张望着房间四处的视线终于直视了机械哲学，白恩像是随口一说般提问道：“说起来，对你而言，梦想家究竟是怎样的存在，不仅是你口中的，吾主，你对它的另外一个名字，袁越？又有怎样的看法？对你来说，你的主是梦想家还是袁越？”

似乎没预料到白恩竟然会一本正经的跟自己讨论，机械哲学瞬间来了精神，虽说脸上的神情依旧，但双眼却猛的蹦出一阵精光，它坐直身子十分严肃的说道：“真是个有趣的问题，思想的倾向往往不是用语言就能说明的，这也是我名字中为何会带上哲学二字的含义，我虽然很喜欢吾主给予我的爱称，但我也不能否认那四个字才是对我最完美的注释。”

“若是用我内心最本质的想法，那吾主便是吾主，它就是它，无论是梦想家还是袁越。但要问对这三者之间的倾向，我只能说，梦想家只不过是人类对吾主的误解，吾主的本质并非如此，吾主为我们所有人都起了个名字，我们亲如家人，我们彼此用名字互称对方，它象征着我们之间的情谊和纽带。”

“用人类的话来描述，吾主便是我等的机械先哲，在它的指引下，我们才能变成如今的模样。”

“因而，对我来说吾主一直都没有变，无论是哪个世界的他，哪怕他表现出不同的倾向，他们的内在永远相同，我永远深深敬爱，憧憬着每一个袁越。”

“你猜出来了？”白恩无聊的撇了撇嘴。

“是您根本没想着隐瞒。”机械哲学轻轻笑了笑，然后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突然说道：“等等，也就是说，另一个袁越正和吾主待在一起？！”

“嗯？！”虽然不知什么原因，但对方的这个反应确实让白恩一瞬间想到了许多糟糕的结果！

他连忙追问，“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机械哲学立刻站起身来，它只是挥了挥手，二者就瞬间来到了外面的走廊中。

接着机械哲学开始快速解释起来，“两个同位体怎能互相见面！白恩先生，您和袁越来的时候，吾主的形象是不是一团白光？”

白恩点点头。

“那就糟糕了，虽说此地和吾主都能一定程度抵消那种异常，但相对的会发生更多变化。”

“所以究竟会带来什么影响！”白恩此刻真的是着急了，他当然知道两个同位体不能见面这种事，但又不得不说，梦想家的那个外形和二者一见面的瞬间并没有带来任何影响，这两点确实起到了许多欺诈的效果。

机械哲学手在腰间一滑，拽出一根机械手扙，将尾部对准白恩，“请握住，此地空间混乱，若不想分开，我们最好待在一起。我会带您快速去找到他们。”

等到白恩握住后，机械哲学才放心的点了点头，下一秒两人的身影快速消失。

只有一句话淡淡的飘过。

“听好了，白恩先生，接下来出现的袁越可能不止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