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蓝通透太空之中,海鸥扬起翅膀飞去远方,而灰色海燕群群循循却蓦然回首。
碧澈无垠海面之上,巨轮鸣起长笛驶向深处,而白色孤帆偷乘风浪却迷惘已久。
少女独自坐上漆黯礁石,静静凝望远方。单薄身躯在面前景色下显得那么渺小与孤寂。
徘徊在天空的灰燕不经意间抖下几根羽毛,借着从白帆卷过的微风,飘飘然的落往她身前。
女孩像是吃了一惊,樱色般红润的嘴唇微微张开。本有些恍惚的淡墨色眸子此刻睁大了些,可那里依旧露着迷离与不安。她缓缓伸出双手捧起灰羽,随后默默放在胸前,一语不发。
海鸥清脆骤急的叫声,巨轮轰鸣悠远的笛声,都似刻意遮掩着她发出的声响。或许他们....是为了不让世界知晓她的存在。
不知何时,我在慢慢向她靠近,迈着沉静的步伐试着与她接近。距离似在缩短,女孩的轮廓也逐渐清晰。或许就这样慢慢接近,哪怕只有咫尺之遥,默默守护在她身边就好....就好了。
但不知为何,我竟不由自主呼换起她的名字:
“灰喉....”
她愣了几秒,转过身捧着那几束羽毛看向这里。而我终于明白那被遮掩的声响——抽泣....
灰色的齐肩短发连同不断从眼角涌出的泪珠被海风稍稍吹起,白皙的脸颊上那份见我在此的错愕,却无法掩盖住正倾泻而出的忧思与伤悲。
她像是想说些什么,可面对控制不住的呜咽便无可奈何的放弃。
我想靠前安慰她,但第一步刚刚迈出的瞬间,四周涌上的黑暗便将视线吞没。当再次有光亮进入视线时,眼前早已不是沙滩与礁石上的女孩,而是办公室里藏青色的天花板。
过了一会,发觉自己正躺在沙发上时,我便明白,刚才那场梦已经醒了。
但....还有一场似虚似实,让我与她深陷其中的梦,何时才能愿意醒来。
【婆娑大梦,日日黄粱。】
***
“啊,又是这个梦。”博士闭起眼,左手正捏着鼻梁。
“还是关于灰喉小姐的梦?”一旁的阿米娅见状立刻端上一杯咖啡。见男人点点头又苦笑着无奈说道,“自从上次从海边回来后,你就一直这样了。”
“是啊,上次啊。”他拿起咖啡品了一口。上次罗德岛集体休假前往海边,觉得有些无聊的博士便一人在沙滩边转悠。后来遇到了也是独自一人的灰喉。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最后灰喉托着中暑昏倒的男人回到了岛上。
回忆过往时他那沉醉却有些无奈的神情,让阿米娅看出了写端倪,她坏笑着问道:“博士,你和灰喉之间的进展怎么样了?”
“不知道啊。”男人低下脸犹豫了一下,叹了口气说道,“还记得从很久之前开始,我就在默默关注她。可因为她在罗德岛里的那些舆论,加上我的身份。我们并不适合接触。”
“但,人总要为自己喜欢的东西,做点什么。”不知不觉间,杯里的咖啡已经见底。他皱了皱眉头放下杯子,靠上松软的沙发自顾自说道:“见她每次被人排挤时,我总是让.....”
“让我和铃兰去陪陪她对吧。”阿米娅无奈的摇摇头,顺手拿起桌上的杯子将咖啡倒满,她继续说道,“一开始倒还好,她没什么怀疑。但久而久之,她也开始怀疑我们是受某人指使的。”
“所以灰喉就写了一封夹着几束羽毛的信,让你转交给我。”
阿米娅点点头,“里面的内容不看就知道,肯定是些感激你的话。借此机会你们不是也交流上了吗?虽然只是用信件。”
【也是这场痛苦美梦的开端啊.....】博士没有答应,只是沉下脸回想起他与灰喉写信的细节。
为了不然灰喉怀疑自己,他特意换了一种不像自己的字迹,并且将其中一个羽毛夹在信封口趁无人时放在她宿舍门口。没想到第二天,阿米娅就带着回信来了办公室,当然那信上也夹着羽毛。从此之后,两人间的信件交往开始变得频繁起来,那根灰色羽毛也在不知不觉间成了只有两人知晓的暗号。
“可我们,谁也没有把那层面纱解开的意思。”他一口将咖啡尽数喝下,有些不知所措的笑起:“或许我们注定是平行线,无法相交。”
【她应该也是这么认为的吧。】这句话他没发说出口,即使早已认清现实,即使依然无法逃避这场美梦,【人们对爱和永远或许应有幻觉。】
在一旁的阿米娅笑着撇了一眼博士随即看向手中的排班表,带着些许意味说道:“黎博利的羽毛只会送给珍视之人,至于你们的结果如何,一切还得看梦醒之后。”
她俏皮的走到门口,举着手中的排班表微微笑起,“哦,对了博士。这两天我要外出去执行任务,至于代理助理嘛~,已经通知灰喉咯。”
“什么!喂.....”没等博士说完,她已经一脚踏出办公室大门,做了个鬼脸顺手将门带上。
【这丫头....】他无奈叹了口气,立刻起身开始收拾这里一切关于灰喉的蛛丝马迹.....
男人边将信封推进书柜内侧,边摸索着自己空荡荡的腰束。
【到底去哪了?】本应挂在那的东西,是博士用最初信封里的羽毛所制成的挂件。平常他总是挂在腰束上因为是灰色所以和工作服也十分融洽的合在了一起,在平常人眼中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他也放心的将它戴在身上。算是为数不多能让自己安慰“无法相见”心情的信物。
可是那天从海边回来后,它就像是人间蒸发了般,无论怎样找都不见踪影。为此,博士郁闷至今,整个人都毫无生气。
男人叹了口气,正用力将书柜玻璃门合上时,办公室的大门轻响起两声敲门声,随后便被来者缓缓推开。她迈着步子走了进来,看着此时的博士,沉默着不知道如何开口。
“博....博士,你在干什么?”她思索了一阵,还是决定打破这种僵局。
听见声音,他愣了一下。撇过头向声音的主人看去。那一刻,四目相视.....
他渴望从她眼里读出些什么;她渴望从他眼里得到些什么;他们渴望从彼此那确认些什么。
温和澄澈的阳光透着桌后那扇落地窗将温暖撒上两人。它似乎将时间定格,将画面镌刻.....
男人推着书柜的手渐渐松下了,只是想着能多看她几眼就好,可那些堆积物品集中垮下的压力把时间与思绪拉回。博士不管三七二十一,用力将全部物品推了进去,尽管柜门发出了些许奇怪的声响。他却头也不回的看向灰喉,尴尬的说道:“哦啊嗯,你来啦灰喉,阿米娅跟我说过你来代理的事情了。”
或许是因为刚刚对视太久的缘故,灰喉脸上泛起微微红晕,四处躲闪这博士投来的目光。可面对刚才的问题,他没有回答,女孩只好硬着头皮用着轻声再一次询问道:“所以....博士刚刚在干什么?”
“刚刚啊,如你所见处理一下不用的文件,顺便找一下弄丢的东西。”他摆出微笑,回到办公桌前坐下拿起笔低头处理起事务。
女孩见男人开始工作,默默走到沙发边坐下,并拿出一张信纸准备写点什么。她摸了摸口袋,愣了一下便叹起气来,靠上沙发低声喃喃道:“倒霉.....”,同时注视起桌上那杯见底的咖啡,【如果,是真的的话.....】
“刻意去找的东西,往往是找不到的。”
身边突然响起的声音让她不自觉望去。博士正笑着递上一支笔和一杯咖啡,“看你对着这封信发呆,手上却没有笔,就想到应该是忘带了吧。这杯咖啡也是同理哦。”
“啊,谢谢....”她接过咖啡与笔,笑了笑,“刻意去找的东西有很多,但找到了之后又有多少能抓住的呢?”
“所以,这就是那日你在礁石上哭泣的原因吗?”他几乎是脱口而出,瞬间反应过来后又补上一句:“我也只是听阿米娅说起过有关于你和那位不知名信友的事情,不愿意说的话,就当我冒犯了。”说完,他见灰喉低着头没什么反应,心中也泛起阵阵苦楚。
【果然,人只会记住她翻山越岭去找的人,却不会在意翻山越岭找她的人。但谁又能想到,二者皆是这个不坦然的自己呢?】
博士冷冷苦笑了一声,带着那份自嘲起身。
“我....试着找过。”男人刚刚迈出步子时,她抬起头,翠绿的眸子无神盯着藏青色的天花板,并喏喏说起:“每当我试着寻着线索去寻找时,过往自己行为所造成的后果总会将路途阻断。比如.....了解这件事的感染者们那副拒绝与鄙夷的态度,还有借此机会送来各种冷嘲热讽和恐吓信的人们.....”
她的眼角闪过一丝银光,而那光亮则化为利刃刺痛他的心脏。博士强忍着愤怒,想去安慰些什么却只能细声呜咽着挤出一句:“对不起。”
“没事的,博士。正是因为这样,我才能明白自己抓不住这世间的美好,也只能装作万事顺遂的样子。现在能有一位愿意和我交心的无名之友也已经很满足了,哪怕我们的身份注定不能相见。”她抹了下眼角坚强的笑了笑。
【对不起,如果我能放下顾虑,从这梦中醒来,一直陪在你身边就好了。】男人攥紧双拳,有些迷惘却又如此妄想抱住眼前的女孩,给予一些安慰。
【可现在...我能做到也仅仅只有这样了。】他放松双手,伸出一只轻轻放上灰喉的脑袋,“你是一个温柔的人,哪怕世间的美好都与你背道而驰,也总有那么一个人愿意牵起你的手一同追逐曾经那些得不到和已失去。”
不知道是因为阳光还是别的什么,她温润并有些模糊的视线里,许多微光正聚在男人身后。这光温暖柔和,就像曾几何时那位默默关注自己,愿意将生活美好分享给自己的信中无名之人所带来的温暖,不尽相同。
灰喉苦笑起来,刚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夺眶而出的泪水怎么也止不住。她不停擦试着泪水,嘴角挤出的弧线微微颤抖着:“抱歉,因为博士说了些我意想不到的话,甚至有点不是博士能说出的话。就没.....忍住。”
“啊这....我在你眼中难道是什么奇怪的人吗?”
“没有,只是觉得‘不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