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在游廊的外面，颜妩发现，时间已经到傍晚。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颜妩逐渐掌握了海底宫殿的白天和夜晚，周围环境的变化。

首先感知的是头顶海水颜色的变化，白天，海水的颜色偏暗蓝，到了夜晚，则是如墨汁般的黑。

海水的温度也会发生她能感知到的微小的变化。

她甩了甩头发，低下头看到手上还在拎着那个半拉的蜡球。转身游向自己的宫殿。雪莉不知道从什么角落里突然冲了出来，亦步亦趋地跟随着她。

她猜测过不了多久，手鱼队就会出现，那两只巨型幻影水母也会悄无声息地游荡在海底宫殿的上空。

或许是海水温度的降低，让她有种想抱紧自己的感觉。她习惯性地仰起头望向天空，重重的海水似乎压迫得她喘不上来气。

前世，她喜爱被阳光环绕着的感觉。这也许是讨厌孤独的自己却被迫孤独引起的一种代偿心理。

她一直保持着早睡早起的习惯。总是一个人早早地上床，半夜3、4点钟便醒过来，拿起一本书，点起一盏小小的台灯，静静地坐在阳台上等待最初的那一抹阳光。每当那一刻，她都感觉自己的心仿佛是一朵颤巍巍的向阳花。

近身的暗处传来划水的声音，一米开外的雪莉只是晃动了一下身体，便自顾自地拍打着旁边的沙地。

她没有发声询问，只是朝着声音处微侧过头。映入眼帘的是马库斯先生的身影，跟在他身后的是小埃格斯。

小埃格斯脸上带着局促不安的表情。他张口似乎想阻止马库斯先生，但看到颜妩面带微笑地点点头，便躬了躬身子转身游走了。

马库斯先生住在宫殿大门外游行大约200米距离的一处美人鱼的社区里。在这处宫殿工作的大多数人鱼们一般在傍晚时分就会从大门处离开。他今天聚会过后没有离开反而独自过来寻找自己，想必是有话要单独和自己沟通。

颜妩注意到，刚才聚会时，他全程带着焦灼的表情。最后，他故意挑起话题询问起颜妩捡到的书册，将几个人鱼的关注点从移民这个焦点上引开。他为什么要这样做，颜妩很想知道原因。

马库斯先生可能在构思如何开口，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颜妩原本侧着头等马库斯发言，见他一直低着头，无意开口，于是便转过了身子，轻轻划着水，慢慢朝前游动。

“马库斯先生，这个海底社区安静适意，生活在这里的人鱼们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不会为了生计而发愁，也不会为了权力而相互凌压。今天是昨天的重复，明天又会重复着今天。日复一日，改变的只有年龄和容颜。你觉得这样的生活有意思吗？”说完这番话，她回过头直视着马库斯先生。

马库斯先生紧锁着眉心说道：“王太后！我知道您最近对这里的一切都颇有微词，但是这里是我们的祖辈花费了无数的心血创建的安全庇护所。他们希望我们在此能够过安稳的生活。”

“是啊，我们的祖先们选择这里给后代建立了一处半封闭式的监狱。”

“王太后，您难道反对我们殚精竭虑地为后代创造更安稳的生活吗？”

“我不反对，先生！但是，你要知道，这个世界‘慕强’就是它的特质，只有当我们越强大的时候，获得的生存空间才可能越为宽广。否则，生存的空间会越来越狭小，就如同你我今天聚在此地商量着怎么样才能找到一处更为闭塞的住所。”

“因为我们与人类的起点是不同的！”

“作为智慧生物，我们可以和人类共存于这个世界，这说明我们同样是这个世界的宠儿。今天，国王闲谈时和我讲了七位贤者的传说。我想，在最初的时候，我们大抵与人类一样地强大，所以，那个时候，海洋属于我们，陆地属于人类，两者之间可以和平相处，互通有无。但是发展到了今天，人类可以在海洋里纵横驰骋，而我们只能费尽心思地躲避人类。马库斯先生，这说明了什么？”

她盯着马库斯先生，对方倔强地立在原地，张口回答道：“王太后，或许您比我更了解人类，或许您比我更懂得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但是我比您更明白人鱼族的现状，我们目前根本没有力量与人类抗衡。

近些年，人鱼族的数量在急速地减少。甚至近几年，死亡的人鱼数量大于出生的人鱼数量。我想您也知道，几位年长的公主目前到了适婚的年纪都没有进行婚配，主要原因就是缺少合适的婚配对象。而且我们人鱼族并不擅战，军事实力几乎为零。如果双方争斗，我们无外乎是以卵击石。”

“你专门留下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话吗？”颜妩不禁有些着恼，她明白这么多年苟且偷安的生活，已经让人鱼族丧失了奋斗的积极性。

她不等对方回复，便追问了一句：“你了解过年轻一代的想法吗？”

“我不认为他们的想法有多成熟，阅历还尚浅。”

她马上想开口讽刺他两句：你也只不过是在这个海底世界坐井观天空长了寿数罢了，能有什么阅历？不过她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表达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