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平侯坐在地上,身边一片狼藉。
“天下第一,乔娘子,果然人人畏惧。”平侯沙哑的嗓音里听不出丝毫畏惧,只有不屑。
乔竺没有接他的话茬,转而问:
“曹彰和你什么关系?”
平侯冷笑一声,
“你在我侯府喧宾夺主好不威风,有什么事是你不知道的,还需要问我吗?”
但他还是回答了:
“他是我侯府出去的孩子,年前我认作义子。”
“那你可知道你这个光鲜亮丽的义子背地里也是个流连青楼的女票客?”
平侯眼里闪过一丝错愕,但他很快就恢复冷静,
“男人嘛,闲暇之余玩弄风月也是人之常情,怎么,乔娘子要管?”
乔竺挑眉,
“你既然不介意你的义子逛青楼,为什么对范值这么大火气?”
“这能一样吗?”提到这个,平侯立马激动得面色涨红,“我儿因为那个贱人枉送性命!”
“是啊,爱子莫若父,你对范值要求严格无可厚非。但是曹彰已经被你认作义子,你对他青眼有加,甚至拿侯府给他做保送他青云之志,那你为何又送他一间青鱼巷的房子?”
“你想说什么?”平侯伸长脖子,一脸扭曲,“你是要说,青鱼巷靠近西街,烟花之地,不是良宅对吗?那我告诉你,曹彰不过是我府上放出去的一个奴才,骨子里就是贱命,别说我送他间不良宅,就是送他一个牛棚马厩,他都得感恩戴德!怎么,还要我把侯府送他住不成?”
他情绪激动,但说的话好似很合理。
然而乔竺还是抓住他的错漏之处,
“你既然看不起他的出身,也觉得送的青鱼巷的房子是恩赐,那你为什么还屡次敦促范值多和曹彰来往?你难道不知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道理?难道没想过范值在青鱼巷更加便于去西街?若说谁害了范值,你放任他和青鱼巷的人往来密切,岂非不教之过、失察之错?”
乔竺一连串的反问打得平侯措手不及,他说不过就乱摔东西,试图赶走乔竺,但乔竺只是退到帘子后面,不紧不慢地环顾书房装饰布局。
屋内古董文玩很多,最惹眼的还是挂在墙上的四幅画,四幅描绘广陵城市井街巷全景的画卷,恰对应了广陵城的三次大变样。五十多年前的广陵城只有现在的一半大,城郊是滩涂与野树林,一望无际的荒野里驻扎着来自九州乃至外国的商队,居民那时候流行出城找胡商买香料和珠宝。三十年前的广陵扩建,拆了不少老巷,也新修了许多高楼广厦,那时候的西街也初具雏形,红香楼还只是一间小院子。十八年前的广陵疏通古运河,实现货船进城,水陆交通贸易更加便捷,水上集市也流行起来,红香楼引护城河水进后花园,挑起文人雅士“泊船听雨”的风头。十年前的广陵规范房屋建制,拓宽中央道路,实现人车分轨,为广陵城的繁华添柴加火。
平侯为什么将这四幅图挂在书房?因为这也记录着平侯府的发家史。画卷虽然出自不同人之手,但同一幅画的画风应该是一致的,偏偏画上的麻雀笔触生硬别扭,和整体风格极其不搭,甚至不同的麻雀笔触都不一样,像是几个人故意恶作剧涂上去的。乔竺要是记得没错,停有麻雀的房屋就属于平侯府的产业。最新的一幅画,放望去,麻雀满图,可见平侯府真的家大业大。
乔竺扭过头,故意对平侯说:
“侯爷之所以阻挠我查凶手,莫不是后悔了,舍不得将这副家财拱手让人?”
平侯冷哼哼,不予理睬。
突然,乔竺的视线被图上某片焦黑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