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林巡视一遍启明号，发现到处都是血迹。从甲板一路延伸到客舱、食堂，甚至负责蒸汽机维护的轮机房也出现了血迹。
他看见随处可见的枯骨与黄沙，已经猜到了结局。
这些人里面绝大部分都是被留影石标记过后，回到船上被牟刚守株待兔杀掉的。
对此方林虽然遗憾但也没表示什么。
“如果是这样那就难办了？人都杀光了，我怎么回去？难道利用咫尺？先抛开杀人不说，不能把东西带回去，那又有什么意义？”
异物“咫尺”，可以回到自己去过的任何一个地方，但只能裸体传送。而且完成后，还需要根据路途远近，献祭灵魂。
这一点，在他处于同化阶段，就有清楚认知。当然他身上的几件异物都是如此。“解”在使用之后，需要供奉银钱；“画皮”能伪装一个被他杀死的人一天，需要三两丁香；那件融合而来又尚未命名的指环，副作用是使用之后，人一个小时全身瘫软，无法动弹。
方林想了想，取个名字，就叫“洞幽”指环。
本来他想得是四个字，洞幽烛远。洞幽，能洞察事物细节幽深之处。烛远，烛，有光亮之意，和威胁度的光芒有几分相似。
但听着感觉挺怪，干脆简化。
就在他以为，这艘船没有人的时候，他路过一间船舱底部时，听见下面有些不对劲。
他下了楼梯，在一堆方形箱子的背面，发现有十几水手被绑在承重的柱子上，各个神情萎靡，气若游丝。
这些人是被饿昏了。
其中有一个人已经快睁不开眼，听见脚步声，下意识想扭头，又强忍住了。
方林走了过去，把他扶正，仔细大量了一会，一边说一边帮他解开绳子。
“你叫什么名字？我记得你是沈大人麾下的力士，怎么穿着一副水手打扮的衣服。”
那人脸色苍白，下意识干咽口水，却引起一阵咳嗽。
方林低过一碗水。
那人喝了两口，才说道：“赵六。沈大人带着总旗和我们一行六人，奉旨查案。我很早就被他安排到启明号上当水手。顺便...”那人有些犹豫。
他知道沈大人和方林走得近，但不知道该不该透露。
方林瞧出了他的心思，替他把话接上：“顺便瞬间监视游侠，或者说整个启明号上人员的异动。这些船员来历复杂，我如果站在他的角度，也会这么做。”
或许，是经历了这一切，方林对他说话显得有些随意。一般普通人，面对锦衣卫的力士，未必敢随意开口。
赵六兀自看了方林一眼，默默喝了一口水。
“那你是怎么被绑到这里的？”
赵六开始详细解释，牟刚来这艘船展开的大屠杀。
“.....”
一番讲述下来，赵六眼神悲切。
“这么说，他只留下你们这些会开船的人？”
“对”
等赵六把其余十来人松绑之后，他找到一边看海的方林说道。
“我家沈大人和李总旗如何了。”
半天方林才回过头，面无表情地说道：“死了，都死了。”
“你。你放屁！”
赵六突然激动起来，他伸手就要去拽方林的脖子。被方林一把推开，随后他抽出了佩刀“解”。
齿刀自皮鞘中出来。刀锋上的锯齿清晰可见。
“我想，你应该见过这把齿刀。是沈清丰给我。他们都在蓬莱洞天出了意外...”
“怎么...可能！”
赵六认出了那把沈清丰专用齿刀，跌跌撞撞后退几步。
方林却没管那么多，继续说道：“你们前往调查洞天异变的秘密，我掌握了全部的真相，如今他们已经全军覆没了，无论如何，是时候该回去了。”
赵六瞪大双眼。
......
一天后，津海码头。
“我写的信函你一定要呈上去，关于洞天的秘密都在上面。至于我那一点要求，相信朝廷不会食言。”
方林走出船舱。
赵六默默地把牛皮纸包裹着的信函放在怀中，看着紧闭的门扉愣了一阵神，随后也走出了船舱。
眼看码头上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已经开始出现乘飞艇的军士，衙门里的捕快，还有脚夫以及更多的路人。
“你不一起下去？”
“麻烦。”
站在角落，正冷眼看着岸边的方林，随口一说。
全军覆没，并不意味着事情的结束，而是开始。对于这样一个结果，无论是皇帝还是地方都不会满意。或许会酝酿一股更大的风暴。
不过，这和方林已经没有关系了。
脑海里的提示，他现在可以随时回归，但他还是决定等一等。
他还欠她一个交代。
......
“就这些？”
幽深的大殿内，神皇帝取下玉质眼镜搁在书案上，他的手还攥着其中一张宣纸，声音听不出起伏变化。
殿外，双膝跪地的赵六，低着头应了一声。
“卑职句句属实，绝不敢有半点隐瞒。”
神皇帝摆了摆手。一旁的掌印太监前走几步，对着一直跪在门栏外的赵六说道：“你先下去。”
等重新回到，皇帝身侧的时候，听见神皇帝轻轻说了一句：“王海死了，你怎么看？”
那名掌印太监，毫不犹豫开口：“身为奴才，竟为一己私欲隐瞒身份出宫，全然不顾皇上恩宠，这样的不忠之人，有此下场也是理所当然。”
神皇帝没什么表示，突然看向站在帷幔边一个戴着长袍兜帽的男人，笑着看口。
“牙先生，不如你也看看。”
“不用。”
易牙微微一笑，继续说道：“我大概猜到里面内容，关于沸金，以及朝堂的事，我就不参与了。只是皇帝陛下，这下一步，要不要走，决定权在您手上。”
“走，当然要走！”
“那么，我这就去了。”
易牙转身，准备离开，却被掌印太监给拦了下来。
“请稍等，这里有一道密旨，如果他心存芥蒂，你就拿出来给他看。”
易牙点点头，接过黄色丝绢，退出大殿。
“没想到，大明到了朕的手上，一片风雨飘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