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他们类似的人群，三五成群，边走边看，也不计较快慢。就有人质疑了：“说好的书山呢？展出这些玩意儿，稀奇是稀奇，跟书有何关联？”

随即传来附和声。

“哎？这位兄台，您这见解，崔某人可要说上两句，这怎么不是书呢？”

管事踮着脚往前看，似乎有更大的热闹在等着。眼瞅着他主家那 ENTP演说家的脾气要犯，赶紧扯扯他衣袖：“璨哥儿璨哥儿。你看。那帮波斯人。他们围着什么？好吵啊！您早年不是学过波斯语吗？”

“哎呦，提那作甚？平日又用不着，早还给先生了。喔，他们说是瓷器，我如今能听懂的，也就止于此了。哼，胡人还真是少见多怪！一件儿瓷器，围得水泄不通的。我堂堂中原，就是这个瓷器发源地。”

“就你懂！我们不懂！我听得明白明白的呢。你看轻我们的不成。”一个高鼻深目的异族男子转过身来，一把拽住路过的老崔。

那男子接着又说：“你自己过来看，我不信你见过这等华丽漂亮的。”

好吧。王小楠啊王小楠！你那为了外贸也是正拼！特意跑了趟景德镇，好不容易找了个肯帮忙烧窑儿的，非让人家按元青花的器型样式去烧。还要个大个儿的！比了比自己身量，还不满足，把沈括拉过来嘱咐匠人，说道：“瓷瓶就照这高矮来，一百七十二公分。哈！又长个了！啊，不过可别做这么细。嗯……”，拿手比划了个宽度。沈括嘟囔道：“这不是那人的胸背？”

小楠瞪了瞪眼：“谁呀？”“本公子不说。”

唉，好个醋包子。

老崔打眼一看，他眼睛也直了。那白底儿蓝纹的巨大花瓶上，没见过的卷曲盘绕繁复无比的花枝曼妙啊！主题风情图中人物异兽活灵活现，别有一番气质。再一看吓他一跳，对面儿几个胡人脸怼在玻璃柜上，五官挤到变形，眼珠子死盯着那器物身上。迷得紧！只听刚刚喊住自己那人，还用汉话肉麻地说：“小乖乖，我爱你哟！”

说实在的，他老崔也觉得这瓶子不错，却还是更钟爱素雅青瓷。不过他也不好当面拉踩他人的心头好。跟着随意夸赞两句，抽身向甬道前方再次行去。

然而，没走几步，他也癫狂了。不只是他。本县知名收藏家，年过古稀的周瑞安老爷子，此刻此刻，气儿都喘不匀了，还在那儿哆哆嗦嗦的指着那仕女像问：“真人否？”

他老崔也有词穷的时候。细细观之，那是纱，不，是瓷，硬质的瓷如何有那薄如蝉翼的质感？！那是皮肤，不知道如何去相信，明明吹弹可破，可那也是瓷啊？！那发丝，竟一丝丝一缕缕。幻象中，只需一触，那少女立时鲜活走动起来。

还好，预料到有人如此表现。琼楼安排了解说员侯在此：“老人家，诸位。嗯，回您所问，此却为白瓷烧制的魏晋仕女像。许多人说它有十二分的逼真，且，此乃是孤品一件。是为店主王娘子与匠人合制。不过，我们店主不是个爱故弄玄虚敝帚自珍之人。其实之所以能如此逼真，法门之一便是对人体结构有些科学理解。如诸位有兴致，几日后琼楼画廊开业，届时您不但可以参观更多作品，也会同期上新绘画技法类的书籍。”

老崔头晕乎乎的，就算接下来不看什么，似乎也值得了。冷不丁身后有人呼喊自己的名字，哈，原来是燕肃、屈鼎、范宽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