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家到学校的那条街上,有一家名叫月神的服装店,透明的橱窗里装饰着一个半大的鱼缸,我每次路过时,总要蹲下看一会儿小金鱼。
鱼缸伴随着老旧的机器的嗡嗡声咕咚咕咚地向上冒着泡,小鱼甩动着肥大的尾巴在“石头”和“水草”间穿行,进入水里的暖色光线抚摸着它们身上细密的金色鳞片,在幽绿的”水草”间闪着微光。小鱼无辜的眼睛也仿佛具有某种魔力,吸引着人类的目光,同它一起陷入一种特定的“舞步”中。
今年我进入第三高级中学两年了,算算也是认识这群小家伙的第二年。
只不过生活里总是潜伏着一些破坏性因素,趁你失去防备的时候,突然演变成一场风暴。
今天,灰蒙蒙的阴天,乌云渐渐聚集起来,仿佛随时要下雨。
我从学校回来的路上,发现鱼缸不见了。我站在橱窗前四处观察了很久,才确定鱼缸消失了。
我大着胆子,惴惴不安地进入服装店,向店员问起鱼缸的事。
店员惋惜地回答:“鱼突然就都死了,不知道是不是水里掉进去了脏东西,死了也就把鱼缸也收了。”
我感谢了店员之后,很快离开了服装店。到了家门口,心里还在推测着鱼儿的死因,不觉也面色凝重。
风雨来临时,即使早有预兆,也未必能真正地做好准备。直到一切都过去后,才会猛然发现真正支撑自己的是一腔孤勇。我不知道是怎么坐上车,又是怎样笑着,礼貌地入座,拿起筷子,把脸埋进碗里的。
头顶金灿灿的灯光,衬托得起坐喧哗的一张张涂脂抹粉的脸上晕染上了一层虚幻的色彩。远远坐在一群人中间的是一个夹着烟,闷闷地低着头喝酒的中年男人。旁边大腹便便的弥勒佛一般的男人,拍着他的肩膀,他仰起头,切换到一张谄媚的笑脸,哆哆嗦嗦地倒满了一杯酒,两人一碰杯。清脆的一声后,他推拒着一饮而尽,一两辣酒入喉,露出一瞬间的痛苦神色,紧接着又是一轮笑意逢迎。一桌酒席,一支支燃烧的香烟以及释放出的白烟,蛇一般顺着男人们的下巴,缠绕着微红的脸颊,嘶嘶地在发间乱窜,他们的爱恨折磨仿佛也随之溢出。
姑姑婶婶坐在另一间,叽叽喳喳地聊着家常,几个怀里还抱着不足一岁的孩子。母亲到了这种场合,眼睛总是愣愣的,时不时笑着附和两句别人的玩笑。她好像并不存在此时此地,即使她表现得与其他人无异,拉着旁人的手,谈论着儿女的升学和亲戚的婚嫁。只是话找话的间隙,她不经意间地停顿和无意识地点头,似乎揭示更多不为人所知的思虑。我在家族里,是最可有可无的那一个孩子,三两句问候就能打发寥寥几个善谈的姑姑。只是我看着这群人的焦点都在当官的姑爷的小孙子身上,她们的调笑关心一下子变得刺耳,却又令人嫉妒。席间,母亲偶尔过来检查,站定了一会儿,就要上手扯扯我的衣领,拉拉袖口,嘴里唠叨着:“坐没坐相,吃没吃相。”
我僵了一下,稍微调整姿势,硬挤出一个微笑。宴会快要结束时,母亲和他也没任何交流。一墙之隔,却隔了两个世界,就像从前一样。我趁着借口上厕所的当儿,就看到刚才那副情景。看着那个给予我一半血液的男人,还留着同样的发型,相似的体型,有那么一瞬间,我仿佛看到另一种可能的结局。很快更多真实的记忆涌来,我的想象也戛然而止。从卫生间出来,路过那间房,他迎面走了过来,说:“吃好了?过会儿回去。”
“是,马上结束了。“我淡淡地答道。
“一会儿我还有事,你和你妈回世纪家园吧,你叔顺路送你们。”他说着,扶着脑袋,差点没站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