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雪桥将他挟持到内殿,殿外则站着苏家家眷。
宋子平看着此情此景,不禁为苏雪桥的愚蠢叹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挟持当朝皇上,仅为了救一家子混账东西。
你们家族情深,血浓于水,处置苏家家眷,现在看起来反倒是他的不对了。
全世界就只有他没有家人,连唯一有血亲的伯父也离他而去,什么狗屁亲情,只有权力才是至高无上,为世人所畏惧。
明明他跟苏雪桥是一类人,都是被世人所厌弃,所辜负之人。她反倒好,居然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他。
不是的,他没有错!
他眼睛通红,激动地擒住她手腕,将脖子伸向刀尖,冷笑讥讽,“你不是说为什么要赶尽杀绝?当初我把苏家当做是我家,对你们苏家人更是死心塌地,可你们呢?我含冤入狱,要被用死刑的时候,你们在哪里?你们苏家哪一个想救我出来,都想瞧着我死是吧?”
“也对,不过就是一个奴仆,对你们来说死不足惜,我这样的小人物根本不值得你们惦记。”
“所以!你们视我的生命如泥土,不小心踩了,还得往旁边干净的地儿蹭两下,跟我撇清关系……”
本不愿揭开伤疤,方才字字句句都像在用刀尖一次次刺向他的心脏,其中的痛是脖子上的伤的千倍万倍。
他不再是以前那个纯洁简单的少年,在他重新踏入宫中,已注定无法逃脱这个牢笼。拥有至高无上地位的他,绝对不允许身上有任何的污点,而苏家人见证了他的落魄,他们必须从世间消失。
在这个位子上,只有用鲜血洗清罪孽,唯有将他们解决掉,他依旧那般高高在上,清正廉明,是世人所赞颂的新皇。
他居然是这样想他们的,苏雪桥百口莫辩,只能不停的否认,“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们有在想办法。”
她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无力的,在他眼里全是狡辩。
宋子平眼神逐渐癫狂,是苏雪桥从未见过的神情,“如今我在上你们在下,你们的性命被我攥在手里,很害怕是吗?”
“你误会了。”
趁她注意力分散,这时暗卫突然出击,打掉她的匕首,反手将她擒住,把脑袋死死按在地上。
宋子平趁乱整理了一下着装,用皇家的口吻下令,“来人,苏家罪臣一个不留!”
此令一出,底下人有的抱头尖叫,有的趁乱逃跑,苏家两位公子会点拳脚功夫拼死反抗,也杀了几个暗卫。可终究是寡不敌众,暗卫听从皇命,下手无情,妇孺孩童无一逃脱皆死于刀下。
“不要!”苏雪桥撕心裂肺朝殿外的亲人大喊。
“求求你,放过他们吧。”苏雪桥边哭边爬着过去,要抓宋子平衣摆,“皇上,求求你,你杀我吧。”
方才一个个活生生的人,现在都变成了无生气的死尸。
苏老太爷看着满地尸首,绝望地捡起地上掉落的刀,义愤填膺朝内殿大喊,“皇上,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臣无罪!苏家无罪!今日,即便是死,也绝不受此凌辱!”
说完,将刀刃调转,将刀尖用力插向心脏。
“爷爷!不要啊!”苏雪桥嘶哑喊道,意图奔去殿外,可惜被皇上身边暗卫所控制,动弹不得。
苏太尉领兵二十余载,为国家立下汗马无数,一代枭雄,却落得枉死下场。这刀下去心脏破裂,无力回天,苏老太爷跪地气绝,死不瞑目。
殿外仅剩苏雪桥的两位兄长,苏临城和苏清舟奋力抵抗。
苏雪桥不停给宋子平磕头,眼泪止不住往下掉,“皇上,求你了!若我劝两个哥哥投降,您能否放过他们?”
她在做什么,居然在跟作恶的人求饶。可现在求饶方是上策,能保住一个是一个。
宋子平全然不顾脚下的苏雪桥,毅然下令说,“持长枪刺杀谋逆之人。”
“不要啊!哥哥!不要……”苏雪桥更用力地踢打身旁的暗卫,想挣脱他们的手,嘴上仍旧说着,“你把我杀了吧,我替他们,我替他们行吗?”
这时又来了一群手握长枪的暗卫,他们将二人死死围住,不约而同向他们身体各个部位刺去,他们身中数枪,口吐鲜血。待暗卫收回长枪时,二人倒地身亡。
平时清冷庄重的宫殿,被苏家人染上厚厚一层血红,苏家几十口人命葬送于此,皇宫殿外血流成河。苏雪桥眼中除了红色,再无他色。
苏雪桥无力瘫坐在地,忍不住的颤抖,苏家一代功臣又是富甲一方的商户之家,竟会一朝死绝,落下个抗旨谋逆的罪名。
宋子平得意地看着殿外,这下没有人知道他的丑事,无人能用乞丐奴仆的身份来要挟耻笑他,他就是至高无上的王。
所有人都死了,苏雪桥已了无牵挂,他宋子平要杀便杀。
她不再求饶而是放声大笑,“宋子平你就是贱!我们苏家上下没有人看不起你,是你自卑懦弱,是你瞧不起你自己。以为把我们都杀光了,就没有人知道你的糗事吗?你捂得住苏家的嘴,能捂得住天下的嘴吗?能把天下人都杀光吗?你就是个可怜人,可怜至极!”肆无忌惮想要激怒他。
底下抗旨之人已被处置,摁着苏雪桥的暗卫以为她不会再挣扎,于是稍稍放松警惕,摁的手没那么紧了。
苏雪桥失魂落魄之际,余光瞄到方才打掉在地,锃亮反光的匕首,趁暗卫稍不留神,一个箭步跑过去捡起,一点儿没犹豫朝宋子平刺去,她眼里是带着浓浓的恨意,抱着视死如归的决心。
宋子平慌乱地拔出旁边暗卫的长剑,破空一划,只听“铛”一声,匕首掉下,接着眼前那人捂着喉咙,倒地不起,血溅当场。
他把心爱的女人……杀……杀了!
宋子平脑子霎时懵了,一步步缓慢靠近,与苏雪桥仅一步之遥,看着她渐渐失去生气的脸蛋,唇色变得惨白,直至体温散去,变成一个僵硬的躯体。
他始终保持距离,不敢触碰她,嘴里一直喃喃自语,“不是我,我没有杀你,我没有,我不是……”
就这样持续了很久,待回过神来,将满身是血的苏雪桥搂进怀里,疯狂朝周围的暗卫大喊,“叫御医,快叫御医!”
即便他们都知道苏雪桥回天乏术,可皇上下令不敢不从,还是把御医叫来了。
御医垂着头颤颤巍巍说出“娘娘仙逝了”,宋子平才彻底醒悟,他的雪桥再也回不来,他厌恶地看着双手,就是这双手把他的雪桥杀死,是他自己杀的……
宋子平把自己关起来不吃不喝,一直守在苏雪桥的遗体旁,为她换上缝制好许久的喜服,化好精致妆容,戴上最美的发簪,在床边跟她说了好久的话,仿佛世间仅剩他二人,无人再能拆散他们,这一刻她完完全全是属于他的。
他感觉很幸福,这一次没人能夺走属于他的雪桥!
次日清晨,他一如既往上早朝,仿佛无事发生一般。商议完国事后,宋子平打开昨晚亲手写下的圣旨,向全天下宣布,追封苏雪桥皇后之位,此生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