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不想再受你的控制了,我是个男人。”这么多年,陈简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控制?我控制你了吗?你是我的儿子,唯一的儿子。妈妈那么爱你!”周老太瞪着双眼,神色震惊地望着眼前这个凡事都顺着自己的儿子。
“好了,妈,你该吃药了。”陈简递过水杯。
“我没有病,不用吃药。有病的是你,你才是那个要吃药的人!看看你这满屋子没人能懂的画,你才应该吃药,当初医院就不应该放你出来!”周老太愤愤地说着,接着又不断地大声控诉着,斥责着儿子的种种不是。陈简在周老太的斥责声中镇住了,他又回忆起当时在精神病院的日子。是周老太不经过他的允许,把他强行送入了精神病房,接连两个月如噩梦般的精密检查,最后还被院方要求大脑活检。
是的,他恨妈妈。儿时便狠心扔下他和父亲,跟着一堆男人去下海赚钱,一去就是好多年。回来后马上要求离婚,请来律师把儿子判给母方。这么多年的母爱缺席,换来的是对儿子无尽的控制。在妈妈眼里,他永远是个百无一用的男人。这么多年,他受够了妈妈的控制,他紧紧地握住热水瓶。对妈妈的恨意和对自己处境的无奈,让他头脑一片空白。
“啊,啊,啊···”周老太霎时发出尖声惨叫,惊恐地看着儿子,颤抖地哭泣着。半瓶滚烫的开水全部泼在周老太的身上,一股强烈的热流经过周老太的肩膀、背部、腰间一直流向大腿弯部,烫伤的地方逐渐从深红色变成深黑色。穿着无袖连身裙的周老太痛苦地在地板上打着滚,全身蜷缩成一个蛹的形状。
陈简这时才从大脑断片中清醒过来:“妈,妈,对不起,对不起···我们上医院,我叫救护车!”陈简拿起电话,正准备拨打,周老太痛苦地呻吟道:“别,别打,家丑不能外扬。你把屋里的医药箱打开,里面有烫伤的土方药。”
全身涂过土方药的周老太面色更加苍白,固执的她始终不肯上医院治疗。那一晚,周老太在床上辗转反侧地哭泣呻吟。陈简心中充满内疚与恐惧,他浑身颤抖地看着母亲,一遍一遍地对自己说:“陈简,你会下地狱的,你会下地狱的···”
深夜在内心的恐惧与妈妈的绝望声中,陈简缓缓进去梦境。在梦里,妈妈全身赤裸地背对着他,黑暗中妈妈白皙的皮肤上布满了猩红的血点,烫伤的部位有的呈绿色、有的呈蓝色、有的呈金色,像极了他的抽象画。
等他醒来时,天已经大亮,周老头已经起床出门买菜,她特地换上了一套长衫,遮住烫伤的部位。路上遇到熟人,见周老太脸色非常不好,走路也一瘸一拐,她只说是自己昨晚洗澡时不小心烫伤了,涂了药,很快能好。
回到家的周老太,脸色白得和纸片一样,放下菜篮子就倒在床上休息。陈简从卫生间出来,看到卧倒在床的周老太,连喊了几声妈都没有应答,再把手放到她的鼻息处,已没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