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小姑娘好奇而又纯净的目光触动,虽然那时我已经因为即将身入险境而临近崩溃,然而我终究是不忍用怨恨的眼光看她,干哑的喉咙发出嘶哑的声音,“因为她们觉得我有病,她们认定了我有病,她们是把我绑进来的!”
我想我的眼睛一定又红又肿,尽管不愿意在这种场合哭,但眼泪不能骗人,我也的确掉了好几行泪在脸上。
“姐姐,那我们一样耶,我也是被捆进来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身边围了一圈人,她们都很年轻,但眼睛里却无一不是空洞呆板的,她们穿着样式统一的洗旧了的条纹病号服站在我面前呆呆的看着我,看着我还剩下多少生机,还有几个胆小的姑娘离我远远的,从她们的目光中,我还是接收到了强烈的信号,好奇的,怀疑的,同情的,她们对我这个新参者心生怜悯,也像看小丑一般不明就里,她们想拯救我,奈何势单力薄,心有余而力不足。
“如果有可能的话,还是给你家里人好好说说。千万别让你住院吧,这儿可不好过了,伙食不好,住宿不好,活都活不好,你又这么瘦,指定不好熬!”一个披肩发的年轻女人平静地告诉我。
我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了,我一遍遍的重复着“我不住院!我就是来做个检查而已!”然而不仅是这群陌生的女人不相信,就连我自己也觉得是在自欺欺人。
“你太单纯了,看到了吗,她们已经在登记你的住院信息了,在给你准备衣服和洗漱用品了,在给你铺床了,你完了!”
“我……”我再度哽咽,眼泪已经不受控制而放肆流淌,我是如此绝望,如此绝望。
“我也是因为跟你差不多的原因进来的,来到这因为反抗双手双脚被绑了五天,所以,你千万不要情绪激动,不然你会被绑起来的!”披发女人神色紧张却是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试图平复我应激的反应,她的警告骇人却没能给我更强的力量。
我等在门口,在等一张判决书,一念之间要么生要么生,要么重赴光明,要么绝望丛生,我的生是我空想出来的,我还想着口口声声说爱我的家人断然不能把我丢在这儿,然而透过玻璃门对上家人狠心的目光,我那心里的最后一丝幻想也成功洇灭,她们把我丢下了,我知道自己被抛弃了,于是我的灵魂也在同一时刻放弃了我的肉体,我眼睛里的光霎时熄灭,我变成了和她们一样的人。
她们不是很爱我吗?她们为什么不要我了呢?于是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一个人在活动厅等消息,夏天真热,被锁住的窗户透过零星的阳光,我却觉得全身上下一阵冷又一阵发烫,时间在一分一秒流过,有人从我身旁走来又走过,我很急很急,急切的想要逃离,然而谁也没给我这里机会,大概是午休时间过了,护士站恢复正常运转,带着白帽子的女人像是白无常一样来领我入地狱了,我再没见到家人了。
一时间委屈和恐惧布满全身,一直处在紧绷状态的情绪也在那时候被放出来,我蹲在地上只敢小声哭泣,实在是害怕被绑在冰冷的病床上,形如蝼蚁,就这样,随着我被编号标定,我成了疯人院里的新人。
“2002,不要待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