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院空寂，阳光淡薄，花草香美的时节，女子们追思着故人，良久，苏容若才沉沉开口：“我们将女学办好，便是对燕姐最好的怀念。”

雍肃女学创办后，校董会仍在摸索如何将招生，课程，编制做得更好，这时代注重女人的才情德行，她却想为学生的个性发挥提供一些空间。

“下月乞巧节，宫中正在搭建彩楼，到时，老夫人带慧儿去么？”琪娜娜见气氛沉重，转开了话题。

沈可慧，沈治同的嫡女，刚过及笄，端丽娴雅，玉粹冲和，因她聪明强记，博学通史，女校请她教书，是学堂最年轻的先生。

贞元将满十八岁，左右两相与苏容若商议选后事宜，她是女性，与小皇帝的渊缘和情感甚深，是操办此事的最佳人选。

春季开学时，她安排小皇帝微服混进太学新生的队伍，以学术交流的名义参访女学，贞元对沈可慧一见钟情，落落大方的女先生，也在少年的注视下含羞低头。

苏容若确认好贞元的心意，托沈玄微做沈府的工作，长辈们尊重小辈的情感选择，尽量给他们创造机会接触。

沈可慧家学渊源，学识气度，容貌德行，得到了两相和朝臣们的一致认可，靖王南下前，代表幼弟家长到沈府提亲，过完纳吉和纳征，钦天监正在推测婚礼吉时。

下月的节日也能让一双小儿女相见，苏容若忆及王淑仪为后位苦心经营最终命丧黄泉的往事，不禁感慨：定业难改，赫连氏的这一任皇后，仍然出在了沈氏。

“王妃若去，我与慧儿必定相陪。”王夫人的答复滴水不漏，崔云和苏容若交换着眼光，问沈天珠：“宫里设有笔砚纸墨，你的工笔最好，要不同去？”

沈天珠这两年慢慢走出心结，开始小范围地社交活动，去岁在靖王府遇上赫连迦祯，他的王妃病逝，见到才貌双全的女子，很有意动。

他是靖王最亲近的兄弟，直接央求嫂子成全，苏容若虽觉得这比攀登冰山更难，却架不住他的再三恳求，自知力薄，便拉上崔云相助。

沈天珠微微地笑了笑，一双明目恍若古潭之水，波澜不兴，内中却藏着谁也看不清的情绪。

她本聪慧，早已察觉棠溪王对她的情意，苏容若和崔云那一眼对视，她便知晓对方的意思，想必那男子又找着理由从阿泰山回到伦煌。

他不在乎自己的过去，求到靖王妃那里，沈天珠并非毫无触动，只是，她对男女情感，再也没有了兴趣。

何况在世俗的眼里，他高入云天，她宛如落尘，现实如滟滟冰雪，封冻了她生命的华彩。

她知晓闺蜜们和三兄一样，并不轻贱她，真心诚意地期盼她此生和乐，但他们不知道，她已经没有能力和愿望去爱。

如今的她除去偶尔的故人交往，最心安的莫过于独自一人，薰柱香，泡杯茶，诵段经，听风过鸟鸣，看庭前花开，花落，长空云舒，云卷。

她唯愿此生就此度过，没有希望和绝望，没有欢喜和痛苦，不迎不拒，不追不问，平心静气地，走向生命的尽头。

“我早搁笔，宫里便不去了。”她淡淡回答，那些带给她才名的东西，曾予她高傲的性情，以致在突如其来的灾祸里，她输得一败涂地，万劫不复。

听她的语音毫无起伏，不晴不雨，苏容若暗叹，正要开口，紫苏来报：“龙卫公派人送礼，求见王妃。”

阿禧？难道他又为孩子们搞出什么新花样？苏容若向闺蜜们歉意一笑，走出夹花路径，绕过重楼复殿，进得花厅，西门昭派来的人，正恭恭敬敬地等在那里。

并非她熟悉的溪北兄弟，眉目端正，神情冷肃的男子大礼拜下：“许权见过靖王妃，国公途经天山道，得绝世奇花，特命小人快马加鞭地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