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去之后，一夜无眠饮酒饮到呕血，弘冀暴毙是为斩，私通朝臣是为激，而今日的酒宴是为逼。我从始至终都只愿拥你为王。

建隆二年，你于金陵登基。我在台下跟随朝臣直呼万岁万岁万万岁，你尊母亲钟氏为圣尊后，立妃周氏为后，封我等诸弟为王。那一日风呼啸而过吹过你的龙袍，却划不开你眉间忧愁。我自请退出金陵前去封地，你独留金殿嘴中喃喃自语君王怎能万岁，自此更名为李煜。我在封地常听闻你骄奢淫逸，喜好声色又笃信佛教，又有人说你重用旧臣稳定人心。直到宋兵兵临金陵城下，我才得以重返故土，我问朝臣“王何在？”，他们摇头轻叹“净居寺”。

我冲进去，只见你和和尚谈经论道。见我乱入那和尚双手合十，颂声佛号转入内帐。我说“兵临城下”，你说“好”。后来我晓得了那个“好”是供奉宋廷降至示尊，不少人都在背后骂你没骨气，但我也一直没见过你。直到金銮殿内歌舞升平，我大骂荒唐，你的一句“郑王回去吧”我生气拂袖离去。

我们这一别，怎料竟是至死不得相见。乾德二年十月你次子仲宣崩了，大周后亦感伤而逝。次年九月，圣尊后也薨了。开宝年间，又恰逢大旱，你亦是在光政殿内咨问国事。每逢深夜但远不及我这藩王，钓鸟遛鱼乐于乡野。但我有一事却不曾料到这中宫之位你竟空缺四年之久，这所立继后小周氏亦是周氏嫡妹。哼，你也倒是情深。

开宝四年，天下尚未平定，宋太祖又灭南阳屯兵汉阳。这次的朝贡请和我去，你亦不来送我，我不曾怪你。但我不曾想这一扣便是故国难回。这几年内我都曾寄书信回国，你回我的只有寥寥数语。直至后来我不曾回信，你问我为何？哪有什么为何，只是无钱送信了。每日的温饱尚足，但全身已是身无分文。

开宝七年，你招兵买马全力抗宋。我欲出逃，被宋太祖打入牢狱。开宝九年，你被俘开封。我在宋太宗面前担保你绝无复辟之心，我亦愿意为宋效力，如此他才放你在开封为侯。兄长，但我不曾想你同徐铉的一句“心中有恨，悔杀李平，不当做虞美人一词”惹得太宗赐你牵机药。

待我飞马赶回开封，终只见洛阳坟上的新草。我看见了小周后，她似痴似狂。她对我说你决定攻宋是因为太祖不肯放我归朝，你怕我受苦才举兵攻宋。我跪坐在你坟前，却哭不出来。这时徐铉不知何时走到我身后，表情复杂。

“怎么，你也要凑热闹吗？”

“郑王，请节哀。”

他用的是旧称，我并不恨他。兄长死了，我却不曾恨任何人。

“为什么？”

“就像当初的郑王的叔父，皇太弟一样，你认为最好的，却不曾是他想要的，王一心求死，南唐的气数尽了。”

他顿了顿，“还有王生前所说最后一句，便是想让我告诉你‘没关系’。”

那一刻，我哭得像个孩子。

你真是个笨蛋，十几年前的对不起，你到现在才原谅我。

同年，小周后薨，同李煜同葬。

这浮生有兄长，从善此生无憾。曾有后记李煜死后五年，其弟李从善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