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蓁倏地从躺着的姿势变成了坐着,周佑天被她的突然动作影响,翻了个身,眼睛还没睁开一只手就开始摸索着身旁的位置,她怕会惊醒他连忙又躺下。周佑天在黑影中搂到老婆自然而然往怀里带,童蓁也轻轻地调整自己的动作让他抱得舒服点,不知道为什么她却能从这样的小动作感觉到他在睡梦中竟然也有心满意足的味道。
是梦啊……但为什么痛感如此真实?这随手可得的温暖怀抱让童蓁无比留恋,与刚刚的绝望完全不同,如果时间可以停留的话就留在此刻她觉得也够了。不敢再想真相大白的一天,以前她不是没有想过就这样过一辈子,她不需要欺骗全世界,只要欺骗自己就可以。
又是半年过去,尹子帆进入了最后的复健阶段,她肿胀的肢体早已恢复如初,剩下的就是肢体力量恢复,学习狂的她觉得自己身体还能负担,问过医生之后早两个月前还向学校申请了远程复课,她已经错过了这么久的课程,医学院课业之繁重本来就能把一个正常人活活逼疯,何况已经“休养”了这么久的尹子帆。
但根据童蓁的观察,阿泰和尹子帆的进展在于她终于不再每天用各种理由来说服医生回国疗养,而阿泰每天固定时间在尹子帆面前出现又适时消失,这样“坚持”了大半年之后,尹子帆终于知道这个“好友老公的得力助手”名字叫阿泰。
周佑天的双腿恢复了痛觉,神经得到逐步修复,除了治疗有效之外还归究于他的身体本身有个好底子,他坐了轮椅这么多年,双腿的肌肉只有一点萎缩,接下来看知觉恢复度,如果顺利的话很快也会进入到最后的复健阶段。童蓁完成了一个又一个的改编稿子,刘教授还能时不时让她做一些改编剧本实务的课传授给学弟学妹,她越来越喜欢工作,既然不差钱,她继续将研究生的课程也读了,这些时间刘教授工作室里大小的案子无论是打下手还是做主力,她能安排时间完成的都争取下来,她发现只要自己专注于一件别的事情,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会统统消失,这也算是她另一种逃避吧。
玉青和周宏哲还是每天在儿子治疗结束之后过来探望,见到儿子的情况每天好转,两人内心都非常欣慰,在周佑天面前,玉青还是非常客气而且时不时都会问童蓁在这时有什么需要的,她又恢复了以前那个好婆婆的模样,要不是在周佑天看不到的情况下瞥到她不屑的表情,童蓁会以为那晚的对话只是她的又一场噩梦……
……
“感觉怎样?现在可以做日常的锻炼就可以,不用再继续做物理复健疗程了,你和尹子帆的情况都让我们都觉得意外。”雷恩对周佑天说。
“那就是说以后他是彻底地康复了?”童蓁听了雷恩的话再次确认,她的手被周佑天抓紧了,两人的目光都盯着坐在对面的医生,这才三年不到,这种结果不只是雷恩,就连周佑天也觉得意外,虽然这几个月看着自己的状态越来越好,自己也有觉得有点可以摆脱物理治疗的趋势,可真正地有一个结果出来,他却不敢相信,多年来试过多少或是正经或是偏方的治疗法,等到此刻才觉得有“苦尽甘来”的味道。
“怎么?你还想在医院呆多久?你爸妈每天都来看数据问进展,我都快给他们烦死了,他们和你现在的表情真是一个模样。”雷恩忍不住一只手扶额,另一只手用大拇指按住自己的太阳穴,看样子的确是被烦得不轻。
突然他停止了所有的动作,正色对着童蓁和周佑天说:“是的,我宣布你彻底康复可以出院了。后续的复诊可以在国内远程进行,基本上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听到最后一句话,周佑天的心情是彻底的放松了,童蓁却是变得更加沉重,那就意味着她离开的时候就到了。
周佑天牵着童蓁出了医院,这些日子在医院都呆怕了,他连病房也不收拾,通知阿泰善后就拖着老婆出门约会去了。从前到现在,他一直都希望能这样和童蓁约会,如今就像是达成一个想了很久的梦,他的脸上的笑意没间断。这一对夫妻外表出色,牵手走在小镇的街头,给这满是外国人的意大利平添一种异国风情。
童蓁感觉到他的快乐,她知道他是因为什么,她很想和他一样露出哪怕一丝的笑容,可她……觉得挤得自己的脸都快有点抽搐,还是没能笑出来。“怎么了?”周佑天尽管自己开心,随时也是留意着身边人的表情,这些日子他总感觉到童蓁经常心不在焉,对自己是一如既往的关心,可就是说不清为什么觉得她没有以前的快乐。
不等童蓁说什么,他伸手抚着她的眉心,不满地皱眉:“不准说我没事。”童蓁愣了一下,像是憋了很久的话要释放的凝重,“我有事。”
这下轮到周佑天愣住了,童蓁见到他这个表情,“噗呲”一下轻笑出声,“不用这么严肃,就是想到一些话想和你说说罢了。”
“什么话?来,我们坐下好好说。”周佑天看到她笑心也跟着放松,他环顾广场周围,看到一张木质长椅,带着童蓁坐下,握着她的双手,让她面对自己。“好了,你可以慢慢讲。”
“我……”童蓁被他这种这么有仪式感的谈话方式给震住了,她莫名地想起自己以前协助公诉人安抚受害小朋友的情景。周佑天对童蓁一向有耐性,她已经沉默了五分钟,他还是一直温柔地看着她,脸上没一丝不耐烦,等她整理好思绪开始。
“我要告诉你一些事,可能你比较难理解,但是你要做的就是相信我说的,你能做到吗?”童蓁想来想去,与其重新编一个谎言,不如告诉他事实,如今两人已经是夫妻,她仍然不敢去赌自己这几年来与周佑天的感情已经超越了“从前”,不过这时她真的很想在离开前给自己一个最后决定,赢了她留下,输了她离开,童蓁在这一时刻找回了属于自己的果敢。
“我答应你。”周佑天想了不到两秒,看着童蓁迟疑不决到义无反顾的表情,点了点头,觉得如果自己不答应的话会错过什么重要的事情。
“我不是童蓁,不,我的名字也叫童蓁,就是之前婚礼上的童蓁已经死了,我在我的世界里也死了,我不知道为什么来到她身上,关于这个身体的记忆我一点都没有,只能是用失忆的借口假装……我一醒过来就在医院,之后就遇到妈妈和大哥二哥,再有就是你……对了,我原来的世界是200年前,那时候这些什么虚拟屏啊什么的都没有……我……”童蓁说得有点语无伦次,心里组织了半天的语言,结果还是“平铺直叙”这样的说法,而且第一句就是那么的惊世骇俗。
周佑天听到第一句话下意识的第一件事就是伸手去探下童蓁的额头是不是发热,一个正常人不能这样脸不改色地说笑,可越听到后面,想起当时医院之后见到童蓁的种种,再到后来童大哥检查过好几次她的大脑恢复情况,没有任何的因素阻挡记忆的恢复,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相信了这种在现代近乎是不能理解的遭遇。